缘聚缘散 缘浅缘灭——《半生缘》之顾曼桢

那年微风不燥,那年阳光正好。那年的上海因为有着喜欢的人,也格外的温柔。

直到经历了分别,才明白自己的心意所在,那天世钧从南京回来,急匆匆找到曼桢。像个孩子一般“我有话与你说,我有好些好些话与你说。”其实他等于已经说了。她也已经听见了。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你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你。曼桢眯着眼笑,世钧也笑了,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这世界突然照耀着一种光,一切都可以看得特别清晰,确切。他有生以来从来没有像这样觉得心地清楚。好像考试的时候,坐下来一看题目,答案全是他知道的,心里是那样的兴奋,而又感到一种异样的平静。他们的默契让幸福感无需语言,就传递到每个细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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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桢躺在床上回忆她和世钧在一起的点滴,每一个四目相对,每一个欲言又止,每一天晚上她在窗边等待世钧所望向的路口。都像一大勺蜜糖调入杯底浅浅的水里,浓得化不开,甜得喝不下。世钧给她买的红宝石戒指不知去了哪里,那日为了送信把唯一的念想都送了出去,早知联系不到不如留在身边,那戒指是世钧送给他唯一的礼物啊。曼桢抬起手,看了看干枯如柴的手指,想着就算留着,也带不上了吧。不知不觉眼泪又流了下来,曼桢闭起眼睛,任眼泪湿了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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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从祝家逃出的第一周,她刚刚生了孩子,是他姐夫的孩子。

时间倒回一年前,世钧从南京回来,第一件就是见她,他们明明开心的聊着天的,不知怎的说到姐姐的身份,没两句话便生了气。曼桢气性十足的大,顺手摘了戒指放到桌上,世钧看了戒指更是生气,急急地走过去拾起便往垃圾桶丢去。两人不欢而散。怎么偏偏那么巧,那天豫瑾就来了,又偏偏那么巧,他是来告诉大家结婚的消息。曼桢以为世钧很快就回来找他,她已经想通了,世钧之前会说他那样的话也是身不由己,若不是为两人未来考虑何必好端端的招惹她,等明儿个世钧来了,她定不会跟他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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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这命运,竟不叫她好好地挨过第二天,且一别就错过了一生。

曼桢不愿回忆起那一年的时光,她像被人夹起,在烧得火红火红的铁板上,正面烫一遍,反面又烫一遍,而后丢入深不见底的海水里,没有阳光,无法呼吸,在焦灼中度过一日又一日,直到她麻木了心死了。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她折腾不动了。

幸而在医院遇到仗义的金芳夫妇,在她濒临溺亡的时候向她伸出手拉踏上岸,逃离祝家。她一想到获得自由很快就能与世钧重逢,心里又有了希望。她写的信石沉大海,只好找到叔惠家,腆着脸问世钧的下落。叔惠愣了愣,说“他结婚了,前天。”

曼桢摇摇晃晃走在桥边,看远处灯光闪烁,显得她格外孤独,这种痛苦胜过他姐姐带给她的,她被囚禁的时候曾无数次的想起世钧,急切的要告诉他,她在这边受的苦,话未落,泪珠子就骨碌碌的滚了下来。现在她知道,世钧已经结婚了,他没有找她,没有等她,他结婚了。曼桢觉得自己像被世界抛弃的人,就算即刻从桥上跳下去,也不过溅起一滩水花。

年纪大了的人,觉得十年八年不过弹指间的事儿,年轻人三年五载就决定了这一生。

曼桢的一生已经走完了,她没有希望得为活着而活着。并且抱着自杀的心理嫁给了祝鸿才,她的姐夫。她没想着报复,只是觉得,她的人生毁了,孩子是无辜的,她只想好好照顾孩子。她不知道,婚姻是契约行为,假若有一方是不愿意接受的,那么另一方也过得不会幸福。她与祝鸿才的生活冷若冰霜,踏进他们家就能觉得一股子让人觉得尴尬的味道飘来。

后来的后来,她与祝鸿才离婚了,为争夺孩子的抚养权欠了一大笔债,日子总算过得没有了仇恨,支撑她活下去的痛苦也由为着孩子的母性所替代。

叔惠从国外回来了,她在叔惠家中等,谁知进来的不是旁人,熟悉的身形和声音,不正是那个那些年她爱得刻骨又伤得透彻的沈世钧么?

电光火石,四目相对,曼桢心里有千言万语,在浑身颤抖中哽了许久,半晌方道“世钧,我们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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