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封城一个多月了。
封城前一天,公司要求我们把电脑带回家,居家办公。
像我们这样的传统企业业,是不可能居家办公的。但是疫情让不可能成为了可能。
居家办公在我心里一直是自由职业者的象征,那种一台笔记本电脑,一杯咖啡,随便敲敲打打不仅能把钱赚到兜里,还有时间陪家人的生活,曾经令我无比向往。
但是这种理想中的生活,从我居家办公的第一天开始,就被现实打的七零八落。
早上八点半,手机上钉钉的消息声准时响起,我打开电脑,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公司的生产部门在外地,还能正常运行。我们新设计完成的仪器正在生产部进行试生产,还不是很稳定,各种状况频出。由于去不了现场,身边也没有实物,只能通过电话和钉钉联系,一会装配有问题,一会图纸有问题,一会物料有问题。
各个专业研发人员之间沟通的时间成本也高了很多,平时都在一个办公室,有什么事情喊一声,很快便能达成共识,现在只能通过电话会议来沟通。
不停的会议让我的手机变成了座机,在会议间隙,需要修改图纸,编写各种文件。公司为了让它的工资发得有价值,让我们居家更充实,还特地安排了各种培训。人事部门还要随时询问我们工作是否充实。
如果只是工作上的事情,虽然麻烦一点,但还能应付过来。
居家办公的第一天,儿子看到我没有像平时一样出去上班,乐开了花。
早上,我反复和他说明:爸爸在工作,你不打扰我,我就很快能做完工作,就能和你玩了!
但是他还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哐的撞开门,冲到我身边向我高声喊到:爸爸陪我玩!
我只好哄他:
你去找妈妈玩!
你的思维题是不是还没有做完?
快去找姥姥,姥姥想和你玩。
当他知道了我现在不能陪他玩,就又咣当一声摔门而去。
片刻安静后,我又听到了他从沙发上跳下来的声音,拽着凳子到处跑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他姥姥的训斥声。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通知赶紧下楼做核酸。
一家人又慌慌张张的穿上衣服,下楼时碰到了楼下的邻居,老两口满头银发,看到我儿子笑眯眯的向我儿子解释道,宝宝,你看看爷爷,年纪大了,都80多了,心脏也不太好,在家里玩的时候要轻轻的.......
我尴尬的赔了不是。
午饭过后,儿子睡觉了,同事们也去吃饭休息,终于有了片刻的宁静。
楼下平日里繁忙的街道,现在一个人没有。
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故事大王》里的一篇故事,一个喜欢吵闹的王子想在生日的时候听到全世界最吵闹的声音,制造声音的人们也想听到世界最吵得声音是什么样,于是为了听清楚别人的声音,他们自己便没有发声,结果那一天所有人都没有出声,王子听到了世界上最安静的声音。
我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十几年,现在就听到了这个城市最安静的声音:是风吹过的声音,是鸟叫的声音。
我还听到了我儿子睡醒的声音。
下午醒了之后,是他的学习时间。我儿子完美的继承了我的智商,一点都不多。
五道思维题,只要五道,就能顺利点燃他妈妈的小宇宙。
于是隔着门,我听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咆哮:怎么就不会?都说多少遍了?你先看横排,知道什么是横排么?
我看你就是不用心,净想着玩了,我告诉你,这个做不完,啥都别想玩!
我就想到了我的童年,好像全中国的女人在当妈之前都接受了标准话术的培训。
接着轮到姥姥登场了,有时候帮着一起训斥孩子,有时候帮孩子说话。有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关注点慢慢从我儿子身上转到了她女儿身上。俩人的交集太多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你一句我一句,渐渐的就忘记了我儿子的存在。
小孩子总想成为焦点,不管是赞扬还是批评。被遗忘的儿子很快就感受到了无聊,就又嗵嗵嗵地向我工作的屋子跑来,身后的两个声音中终于有了交集,同时响起来:
不要跑,轻一点!
都跟你说多少次了!
我儿子哐当一声推开门说:爸爸陪我玩!
已经封城一个多月了,确诊人数虽然大幅下降,但现在还没有解封的消息。
我开始怀念办公室的破椅子了,虽然之前我还嫌弃它有些硬。但是每天离开它之后,我可以理直气壮的把工作抛到脑后。
居家办公把工作和生活完美的搅和在一起,没有明确的界限,总觉得有一些疲惫无法释放。
期待疫情快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