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写作训练营习作 02 童年

      童年是一串流光四溢的项链,大大小小的事件如散落的珍珠,绵延其中,化成不同的姿态。

      华丽,绚烂,腐蚀,黑暗。而那最为难忘的一件事,带着浓烈的红色与腥气,在我6岁那年不请而来。

      那一年夏天如往常一样炎热,刚升入小学的我被选入了学校合唱团,暑假燥热的天气丝毫影响不了我们练习的热情。每天下午,妈妈都会骑自行车送我去离家很远的老师家里排练,结束后再接我回家。

      那一天,妈妈如往常一样来接我。不同的是,她没有直接带我回家,而是在那坐小城里唯一可以消遣的地方——-体育场停驻下来。她说今天练习很辛苦,要带我放松一下。我们一起坐在大大的草坪上,看来回追逐的孩子,绕着跑道来回行走的马,这可是小城里的一道风景线,周末的时候,很多人都抢着要骑。妈妈给我买了炸火腿肠,还配上了一杯冰凉的橙子汽水,那一刻,我简直幸福到飞到天上。

      坐得久了,小孩子自然闲不住,一只黄色的蝴蝶吸引了我的注意。我站起身,朝那抹绚烂的颜色迈开腿追逐而去。妈妈转身看我,发现我只是在扑蝴蝶,便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嘱咐我要小心。

      我应得十分干脆。然而,一个6岁的小鬼头的话能有什么可信度?不一会儿,那件我终身难忘的事情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黄色的小蝴蝶似乎明白了我的意图,一会儿停在干燥的青草上,待我扑身而上时又灵活地翩翩起舞,飞去更远的草丛之中。就这样,不知不觉,我被它带到了体育场的最边缘——游泳馆的门前。

      别误会,我没有落水。我只是站在游泳馆门口,看着那当时看上去高端大气如今无力吐槽土味十足的建筑一眼,随后便头也不回地随黄蝴蝶误入了游泳馆门前那片草丛的最深处。

      东一下,西一下,蝴蝶在将我戏弄地团团转之后,终于疲惫地停在了一朵不知名的白色野花上。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靠近。终于,在确认这猎物唾手可得之际,我迈开左腿,闪电一般腾空而起。

      我看见我细细的手指,蝴蝶薄薄的翅膀,而后是湛蓝的天,刺眼的阳光,最后是一团黑暗和下巴处传来的湿热的疼痛感。

      先是大面积的麻木,而后是不计其数的刺痛点。我不由地用手去抚摸下巴,摸到的只是一团黏糊糊的液体。凑近一看,满目的红色,打湿我的白色衬衣领子,一滴滴溅在我露在凉鞋外的脚尖上。

      我光顾着追蝴蝶,忽略了脚下的路。竟摔进了几乎和我一样高的排水沟中。更为不幸的是,在摔下的过程中,我的下巴重重砸在了排水沟的边沿上。

      我吓傻了,一时竟忘了哭。那一刻,我多希望妈妈能立刻出现在我身边,给我安慰。然而妈妈在离我很远的体育场另一端。我只得咬紧牙关,一次次尝试跳起来,抓住排水沟的边沿,慢慢爬回地面。

      我尝试了很久,终于成功了。当我满身是血地出现在毫无防备的妈妈面前时,她吓的将手里的汽水瓶扔出了好远。而后二话不说,把她最为珍贵的代步工具——那辆红色的凤凰牌自行车甩在身后,抱着我就往体育场外跑。

      在当时连公交车都没有,人人出门都靠自行车的小城,妈妈拦了一辆我平时根本不敢想象的三轮车——那种绿色的,圆滚滚的绿色车身前凸出两个大大的车灯,因这显著的特征而得名“绿蛤蟆”或者“蹦蹦蹦”的三轮车,嘱咐司机往最近的医院开。

      一路上,她都在不停地用那条随身携带的手绢不停替我擦拭不断涌出的鲜血,直到那条手绢再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到了医院,天色已是黄昏,我躺在手术台上,透过窗户,侧脸看着被金色光芒裹挟其中的树枝,麻雀和远处的小楼,听见手术室外妈妈和医生的对话。

      “医生,没有麻药小孩子受不了啊。太疼了。”

      “没有办法,他的伤口太深,下巴部位也不好打麻药,现在只能直接缝合。抓紧时间,不能拖。”

      沉默了一会,妈妈推开门进来,蹲在我身边,轻轻地说:“宝宝最勇敢,今天我们不能用麻药,待会打手术可能会有些疼,但是你是小男子汉,你一定能挺过去的。对不对?”

      我刚准备哭,嘴巴只张开一半。就看见妈妈那双红红的眼睛透出的坚定的信任的光。于是立马把哭意吞进肚子里,努力朝她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短短几十分钟对我而言却如同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感觉粗粗的针穿过我的下巴,一次,又一次。伤口不停地外翻,又被医生用力地缝合。我咬紧牙关,第一次感觉到牙齿快要碎掉的感觉。终于,在快要崩溃的时候,一切结束了。

      妈妈抱着虚脱的我,不停地安抚道:“宝宝最勇敢了。没事了,没事了。”

      那晚,我们 依旧是坐着绿蛤蟆回家的,后来听爸爸说,那天妈妈把我安顿好之后,立马就出了门,步行了4公里,回到体育场,骑回了那辆陪伴了她许多年的凤凰牌自行车。

      这件事让我学会了坚强与忍耐,现在看来,也不失为一段宝贵的财富。

      随着年岁的推移,我慢慢长大,这期间发生了许多的事,然而于我而言最重要的,可能算得上是高考落榜。

      那是2006年的夏天,世界杯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我在小姨家陪表妹一起玩。晚上11点,小姨回到家,把她的电话递给我,让我查一查自己的高考分数。我忐忑地拨打了查询电话,人太多,一直忙线。直到第五次才打通。我听见一个冰冷的女声机械地报出我的名字,而后一门门报出我的分数,语文达到了我的期望值,数学破天荒地及格了,英语也很好。然而,当最后一门文综的分数报出来之后,我整个人都愣住了。我听见 了细微的破碎声,也许那是来自我的内心。那一年,我与本科线差了40分。

      第二天,我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家,没有吃饭,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哭累了睡,睡醒了接着哭。我第一次感觉到坠入深渊的感觉。前方一片黑暗,身后没有退路。绝望,悲伤,悔恨,遗憾。

      然而那句话是对的:“凡击不垮我的,必使我强大。”

      我很感谢那一年的高考落榜,让我体会现实的残酷以及自我调节的重要。让我的内心变得更强大,让我能够欣然接受自己的失败,重新开始。

      在我落榜之后,妈妈没有责备我,只是默默地问我:“还要再试一次吗?”在得到我确切的回复后,她立马动身,前往亲戚们家借钱。

      我非常感谢我的妈妈,她教会我欣赏世间的美,教会我做好自己,不贪婪,不攀比,教会我接受自己的不完美,也教会我努力过就不后悔。她的教育让我非常好地平衡了自己:不放弃自己,也不对自己有非分的要求。她让我找准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位置,让我很好地成长为了一个真正的人。

      毫无疑问,我的妈妈,就是我成长过程中对我影响最大的人。

      而另一个给力了我很大影响的人,是我童年最好的玩伴,二孩。

      这当然不是他的本名,只因为在家排行老二,大家都这么叫他。二孩是爸爸同事家的孩子,大我一岁。我们的爸爸都在工厂里上班,我们都住在小小的家属区。

      第一次与他见面,是在一次爸爸的工友聚餐上。参与的只有我们两个小孩,于是自然就玩到了一起。我自小都是跟妈妈亲,性格上难免细腻敏感,在学校里也常常受男孩子欺负。但自从认识了二孩之后,我身上的男孩特质慢慢被激发出来。

      他带我去水库摸鱼,玩水。

      带我在家属区的屋顶上飞檐走壁,踩碎一块瓦片,活生生把别人家屋顶弄出一个大洞。

      带我点燃臭臭的茅坑,脱掉裤子傻乎乎地把屁股放在燃烧的粪坑上,美其名为烤屁股。

      带我拿超大的鞭炮炸墙壁,一声巨响后我几乎失聪。

      带我挖巨大的坑,然后把自己最宝贵的玩具埋进去,说十年后再打开。

      二孩,想不到你这么时尚。二十年前就玩起了时光胶囊啊。

      后来我们长大了,聊起童年的往事依旧能笑到泪流不止。有一次我突发奇想,感慨不知道当年埋下去的玩具现在这么样了。他哈哈大笑起来:“那些玩具,你刚埋进去我就挖出来自己带回家玩啦。”

      有了这么有个有意思的朋友,我的童年哪还需要想象中的朋友呢?

      活着活着,不知不觉就要踏进30岁的门槛了。生命中的幸与不幸都已经经历过。若你问我最幸福的部分是什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是童年的暑假。冰镇的西瓜,睡到自然醒的早晨,电视里反复播放的《还珠格格》,还有一群志趣相投的小伙伴,这简直就是我能想象到的天堂。而最不幸的部分,也很多啊。亲人的离世,朋友的背叛,工作的瓶颈,还有被房东赶出门无家可归,被公司恶意欠薪2个月以及被银行催着还信用卡的夺命连环call。

      真要感谢妈妈一直以来的教育,让我在这么艰难的人生中得以保全自己。

      如果要将我的回忆编成一个故事,我会选择妈妈和我一起经历的点滴,二孩带我玩过的无底线游戏。而如何改编呢?首先我会把这些主角的性格分析出来,设想在一些事件上他们会做怎么样的反应,其次,我会筛选出一些比较有代表性的事件,找到其中的联系,因果也好转折也罢。为了将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我会制造一些冲突和矛盾。例如二孩在我最心爱的女孩面前羞辱了我。我打碎了妈妈最爱的花瓶,等等。

      当然,在写故事的路上,我还只是一个尚在学步的孩子。多听多看多模仿多思考,是我目前要做的最重要的事。相信经过岁月的洗礼与自我的磨砺,我终会成为一个会说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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