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罗伍德的病人
“海伦，海伦！”光着脚丫的女孩轻轻摇晃着病榻上虚弱不堪的同伴。“海伦，醒一醒！”女孩继续低声呼喊。
伴随着空荡荡的房屋产生的回声，呼喊声显得更加急促与悲痛。病踏上的残躯许是听到了这一乞求，双眼渐渐睁开，无精打采的目光与一旁的人行成鲜明的对比。
“简……”，她有气无力的叫着面前的女孩，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许是哀痛触破了情感的薄膜，女孩只是怔怔的待在原地，她无法控制想象伙伴此刻所受的折磨。
“简，你还光着脚……地上冷不冷……”病踏上的人依旧有气无力的发声，说罢，她吃力的抬起手臂，想要去抚摸女孩的面颊，然而全身的力气用尽却也只得支撑她的手臂停留在半路，再也不能抬高一点。
女孩赶紧握住同伴的手，在它没有完全落下之前。轻轻的亲吻那干瘪的手指。
“到床上来，简，盖上被子”，病人示意女孩躺倒自己身边。
两人四目相对，互相握着对方的手，身体的温度在两人之间来回流动。
“海伦”，女孩低声说，“她们说你病了，病得很严重，不让我靠近你，你会死吗？像里德舅舅那样被人埋在教堂的下面吗？”说到这里，女孩发现病人的眼睛开始闪烁，那是热泪留下的痕迹
“简，不要难过”，病人平静的说。“人人都要死的，我们都是如此，疾病，灾难，衰老……凡此种种不安的因素，总归是要从我们手里将生命夺走的。”
“但是，你还很年轻……”女孩略有不甘的追问。
“年龄从来都不是决定生死的借口……到哪里去，这是上帝的英明决断…简，不要为此而过于哀伤…”
听到伙伴这样说，简爱的内心越发难过，因为她意识到自己无法挽留海伦，无论从精神还是肉体，她是那样的渴望与上帝再聚。
“简，睡吧，不幸终将散去”
“愿上帝不要急着将你从我身边带走，愿我和你一同迎接明天旭日升起，海伦。”
两人互相亲吻，各自入睡……
凌晨三点，门打开了，几个成年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是我们都认识的坦普尔老师，她示意一个稍微年长的妇人抱走半睡半醒的简，自己则与另一个神父打扮的中年男子留在了那病塌前。
“我可怜的孩子，她熬不到天亮了，海伦！”透过蜡烛的光，病人的脸色苍白，毫无生气。
“可怜的女孩，上帝与你同在，去吧，去那充满欢声笑语的伊甸园，与天使们共享那树上的甜美果实，你的善与恶将在此刻融为一体，你的美德将化为通往天堂的阶梯，去吧，等待你的是最终的审判。阿门。”神父一翻简单的祷告后，走到海伦面前，想仔细端详一下这个可怜的小东西。
“坦普尔老师！”神父喊道。
“怎么了，神父？”
“请把蜡烛移到这边来。”神父一边说一边从口袋内掏出一个精美的嗅瓶。
“哦，您的意思是，这孩子还有救？这真是太好了！”坦普尔按照神父指示移动蜡烛，使它的光正好全部落在病人那枯黄肌瘦的面部。
“这我也说不准，但我们要试一试，我看这孩子，总不像要踏进坟墓的，瞧，那因为过于消瘦而愈发凸起的血管，里面流淌的液体可是滚烫而富有生机的。”说罢，他将嗅瓶放到病人鼻前嗅了几。
病踏上原本几乎死去的人儿受到突然嗅到的奇怪气味的刺激，先是呼吸变得异常急促，随后开始颤抖起来。
“噢，我的孩子，她这是怎么了，神父先生？”见此情景，坦普尔老师显得十分惊讶。
神父抚摸了一下病人的前额，显出一丝得意的深情。“这里太冷了，快去拿一些取暖的东西来，这孩子需要温暖，因为在前一秒，她已经不再是冰冷的尸体了，上帝将生命归还给了她，凭着她的虔诚与善良。”他一边说，一边划了个十字，而一旁的坦普尔老师早已热泪盈眶，我们想象得到此刻正有多少喜悦的萌芽在她心中茁壮生长。
坦普尔老师从一旁的房间里拿来了几床被子和一个暖炉，屋子里更温暖了，光线也更强了。
“这孩子奇迹般的活了过来，您不应该为此而感到兴奋吗？”见坦普尔仍面露忧伤，神父不解的问。
“为着这孩子的生还，有多少兴奋与庆幸在我的情感中流窜，这我是无法描述的，但是，眼下这一切光明都被即将到来的黑暗给死死压住。”
“您所指的黑暗是？”
“对于海伦的身体状况，您再了解不过了，现在请您如实回答，她此刻面临的问题是什么？”
神父思索了一会，接过话说“虚弱，噢，虚弱是撒旦派来的魔鬼，会在无意中再次夺走她的生命！”
“那么，我们可以做些什么来驱散这一魔鬼呢？”
“给予她营养，阳光，休息，快乐……”神父回答道。
“哎！现在问题来了，罗沃德只会培养魔鬼，却从不能培养魔鬼的死敌，可怜的孩子，她还是难逃一劫！”坦普尔老师有些哽咽。
“这里的确不是病人应该呆的地方，那么，坦普尔老师，不知您心中是否已有良策，为这孩子？”
“请您带走她，给予她悉心照顾，直到天使收回她最后的请柬。”坦普尔老师略带恳求的说。
神父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很快，他敲定了主意，“为了这孩子，我同意你的请求。”
“这真是太好了！海伦！”她深情的吻了下海伦面颊，透过皮肤，她听到病人的脉搏跳动已趋于平静。
“不知校长先生会对我们的决定持何种态度。”
“我们勿需让校长和其他人知道，免得再生波澜，他不会允许别人对他英明的管理制度产生丝毫不满。”
神父注视着那随时可能被剥夺的生命，心生怜悯，没有说话。
“您只需将悄悄海伦带走，对外就说这孩子已经死了，没有人会阻挠这事。”坦普尔一改平日的性子继续哀求道。
“就按你说的做，我们马上动身，剩下的就靠你了，善良的女士，你会因此得到好报！”
繁星的映射下，一辆马车驶出罗沃德，朝那宽阔明朗的道路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