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是被爸妈放养在外婆家,懂事以来第一次回到原本也属于我的家里。那时心里害怕极了,不敢出房门,不敢看人,不敢回话,邻里这个叔那个婶的过来串门,说看看哪个是在外婆家那个女儿,那时对爱抽热闹人,有种莫名的反感。
姐姐弟弟似乎都不喜欢跟我玩。邻居家的袁琳姐姐送了我一个手工做的纸房子,很开心。
姐姐房间里很多新鲜的没有见过、玩过的小挂件,布偶,好看的文具盒,笔。心里很好奇,想要,想玩,但没有索要,也没有人说我可以玩。长大后,想起这事,心理很是心酸,心酸的不是没有玩具,而是那时本该无忧无虑随意撒娇的年龄,却独自一人隐忍着。这不知哪来倔强脾性,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形成。
没过几天,我吵着要回家。外公踩着脚踏车来接我了,只记得一路上我叫他踩快点。
第二天,妈妈领着姐姐来了。心里很忐忑。整个心上窜下跳。妈妈,姐姐,小姨,阿婆,我,围坐在了一起。妈妈指着我开口就骂,这么小就知道偷东西了,以后怎么办,这两个女儿怎么差别这么大。那时,我只感觉犹如晴天霹雳。转身泪如雨下。小姨过后对我说“我说那个涂改液哪来的,原来是拿姐姐的呀,早知道我就说是我买的了”。那会更是没控制住眼泪,一直哭一直哭。也许是委屈,也许是觉得不公,什么话也没说,也没有抱怨……
现在看到喜欢的东西就想要,即使剩下的钱只够吃饭也要买,没用也要收藏着。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影响,一辈子的影响。
终于还是到了上中学的年纪,估计在我们这帮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中,我是最不想去念初中的一个吧。因为对于我来说,念初中,自然而然代表着要跟爸妈一起住了。
爸妈家跟阿婆家距离只隔着一条村,其实我并不介意多走些路,依然回到从小生活的地方。可是大人们总是有意无意地暗示着,爸妈供你读书,每个星期给你生活费,不回去住,你就得不到。就这样,我到了那个不属于我的家,即便心里千万个不愿意,即便是万丈深渊,我还是去了。
开学了,很不巧,我跟弟弟一个班。大家都很高兴,可我心里莫名拒绝。小学时多少也是班上的学霸,觉得初中也必须得是。认真听课,努力背诵,仔细看卷子。老天一点都不眷顾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有太多比我聪明的人,不管多努力,班上就是很多学霸,而我排不上号,有些力不从心。每天都盼望着周末,到了周末又莫名不想回家。但还不是一样得回吗,这是这个初中生能左右的吗。开始老爸担心我们离家这么远上学来回不安全,每个周末都要来回接送。直到弟弟初中没念完就辍学了之后,我才明白,哪是担心我们路上不安全,只是担心某一个而已。。。
在这个所谓的家里,我最最不愿意也最害怕的就是吃饭的时候。一顿饭时间简直太长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很少会聊天,而我从来都是有问就答,这似乎已经形成了习惯,以至于后来每次回去吃饭,他们都不指望我能说点什么。吃完饭马上跑上楼,关上门,大家都以为我在做作业,其实多数是戴着耳机听歌,听歌的爱好那时养成的。他们也从不会说检查作业什么的,家庭这种可有可无的教育,我的成绩自然而然安稳地排在了倒数十个数之间。我一点都不在乎,不爱看书,不爱写作业,不爱跟人打交道,当然有人把脸贴过来,我还是会迎上去。
某个周天正准备去学校了,我发现弟弟包里藏着几袋方便面,方便面可是我们中学生的最爱,因为在学校总是会吃不饱,一到晚上下了自习课就会饿。问题是,为什么我没有。于是我在老妈的房间看到了一箱子的方便面。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后来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他们在背着我做好多不公的事。我没有人可以诉苦,没有人在意我。
很多时候都在想,中学时要是我每周都坚持回阿婆家,会怎么样,周末回去是不是老老实实看书做作业,脑子里没那么杂念,成绩是不是会好些,没有生活费也没关系,那学费呢,我可以自己睁吗。我考虑的是这些。
如同行尸走肉般,过完了三年的初中。
中考成绩还没出来,老妈就用带着逼问的口吻问我还要不要读书。我不知如何作答,我无言以对…难道弟弟主动弃学,我就要跟着混社会吗。
倔强的我,也不知道遗传了谁,也或许,没人遗传给我,我自己生产的倔强。当然,我如他们所愿,出去打工了。去的是姑夫自己开的宾馆做前台收银的。那时的我黝黑黝黑的,大家都叫我黑妹,知道我是老板的亲戚,大家都对我恭恭敬敬。即使住在集体宿舍里,即使晚上大家都一起吃饭,一起走路上下班,我还是一点都不合群,我意识到了自己怕生,自卑。
有一次因为需求,得上客房客人那收当天的住宿费。刚好在楼梯口的一间房,我敲了门,里面的人开了二话没说把我拉进去,对于这种陌生的肢体接触我与生俱来反应很快,立马挣扎缩了出来,刚好二楼前台阿姨也在,那人立马松了手,我说要收租,他瞅了瞅外面,把钱拿了出来。当时被吓得腿软。第一次感觉到委屈,想回去读书。
暑假快过完的时候,我给妈打了电话,我说我想读书,然后我们都没说话。电话挂了。
我一直在等待着家里的回复。一直在强忍的眼泪,再也不想忍。于是哭了出来。负责带我的前台经理知道了情况。于是理解,安慰我。
他们终究还是让我回去了。
高一时,一个月才回家一次,周日放假一天,太远,所以有了理由不回家。其实挺开心。知道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吃过了在外面工作的苦。于是开始拼命学习。是班里的团支书,数学课代表,风风光光又一学期。
直到下学期高一分文理科,我选择了理课,我哪是那理科料子,至今都在后悔。分了班后,风光没有了。不过没关系,我依然热爱学习。
有天周六放假,我跟同学正要出去准备上网通宵,因为周日不用上课。我收到了海姨的短信,海姨是阿婆的三女儿,在广州工作,小时候没少照看我,没少给我买新衣服。短信内容很长,以至于让我停下了沉重的脚步。短信的大致内容:阿姨没多少天可以活了,我希望以后你可以多多照顾阿公阿婆多点,我们姐妹四个都嫁人了,家里没一个人,心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们俩了。阿姨好想再见你一面,可是你妈妈说,太远了,就不让你来了,除非你不读书了,才可以来看我。我想想还是算了。阿姨以后帮不到你了。只希望你以后开开心心地,心里不要想太多。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随着心情,糟糕透了,我独自一人在操场上,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星期后,也是周天,老妈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你阿姨已经不在了,一个星期前。我没有回话,把电话挂了。我彻底感觉到了撕心裂肺。
什么心情也没有,什么都听不进去,在课堂上哭睡了过去。
浑浑噩噩的高中过去了一半,我毅然决然地决定了出去打工,我不知道是在赌气,还是真的认为是对选择,这次我没有再闹着回来。就这样,过去了七年,我依然无法主动给我父母打电话。老妈有给我打,当然,都只是寒暄几句问候,从不深入。我们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他们也只是觉得我小时候没跟他们生活在一起,不亲而已。
现在,即便回了家,他们也是我恭恭敬敬的父母,仅此而已。
某天看到别家围在餐桌上吃饭的样子,才知道原来我没被爱过
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顽固的像一只插捎,死死地别在心门上。锈了之后,里面的打不开,外面的人想进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