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谢哥哥带着没有答案的问题返回了深圳。这个问题,在我们俩之间慢慢撕开了一条小缝,然后越来越大,终至无法弥补。
他回到深圳后,刚开始似乎一切如常。工作上,他渐渐驾轻就熟,信纸上、电话里,明显轻快起来,没有了刚开始的那份焦灼和压力,周末生活也渐渐丰富起来,和同事同学运动、聚会也多了起来。
我呢,大三了,毕业开始临近,毕业后的去向问题也时不时冒出来,继续读研,就地工作,还是跟着小谢哥哥去深圳?没想好,时间还充足,我也没有那么紧迫地想要马上明晰方向。
大概又过了三四个月吧,大三第一个学期期末,长沙的冬天,一如既往地湿冷。有好一阵子,十来天吧,小谢哥哥那,既没有来信,也没有电话。我忙着复习考试,心想他可能忙,也没太在意。
期末考终于结束了,我和室友们“狂欢”放松(其实就是去唱k一通宵),再回到宿舍昏天黑地地睡上一觉,就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这时,我收到了小谢哥哥的信。
薄薄的两页纸,字写得很大,我飞快看了一遍,不敢相信,又仔细看了两三遍。信中,小谢哥哥说,“我们分开吧”。
他的大意是,分隔两地,无法照顾我;独在异地,前途未明,不能允诺我一个美好的未来;我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唯一的女儿,他猜测我毕业后来深圳的可能性很小。这么下去,不过是耽误我时间。等等。
我什么都没看见,眼前只有那一行字翻飞,“我们分开吧”,“我们分开吧”。
我把信塞进抽屉,竭尽全力,和室友们一起去食堂吃了晚饭。回到宿舍,担心自己看错了,我又把信拿出来,一字一句细读,生怕自己看错,或者漏过什么意思。眼泪,忍不住哗啦啦流下来,两页信纸,一下就湿了。
我怎么也想不到,那么疼我爱我、把我捧在掌心里的小谢哥哥,居然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放开了我。
室友们劝我写信或打电话,问问到底怎么回事,我摇头,白纸黑字,写得这么清楚,还用再问吗?
当晚,盛怒、气恼之下,我把小谢哥哥写来的信、送我的礼物,包括小月亮小星星,我们俩所有的照片(仅有一张因当时没找到而幸免于难),统统,统统,剪烂、剪碎,丢进了垃圾桶。
既然你如此干脆,那我就陪你决绝到底。
又过了一晚(当年室友在文章后留言说,当年我曾通宵和她聊天,谈的就是小谢哥哥,不记得是不是这一晚),第二天,我发起烧来,头疼,嗓子一夜哑了。我烧得昏昏沉沉,一直在床上躺着,留下来照顾我的室友,喂药给我吃,拿毛巾敷在我额头,一整天,又一整晚,我依然没有退烧。
室友们怕了,给我家打电话。爸妈也很担心,他们一时赶不过来,就拜托离我最近的舅舅舅妈,把我从学校接到湘雅附二医院。“急性扁桃体发炎”,在医院住了两天,输液,烧退了,我的初恋,也就这么嘎然而止了。
哦,还有个小小的尾巴。
大四,我们换了宿舍。第一个学期末,一晚,我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乍听有些陌生,再一听,我随口而出,“小谢哥哥!”
他说,打电话到之前的宿舍号码好几次,好不容易问到我现在宿舍的号码。我有些好奇,他干吗打电话给我?但死忍着没问,他闲闲地跟我聊天,聊了会后,他问我,“大四了,你有什么打算?”我有点点反应过来了。
当时的我,一边准备考研,一边争取本校保研。想了想,我把这些如实告诉了他。他语气中略有些失望,但立刻又恢复如常,他接着问我,要不要帮我买专业书,说深圳的书城很大,书很齐全。我说不用。他又说,他当上财务部门主管了,公司给他配了个当时还非常稀罕的“大哥大”。
我个性中有相当决绝的一面,既然你先放开了手,那就没必要再继续。而且,我很有可能还要再读研三年。所以,不管小谢哥哥的语气中有多少暗示期盼,我都没有问和留他的电话。
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也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联系。
后记:三年后,我研究生毕业,各种阴差阳错,居然来了深圳(那是另外一个长长的故事)。第一天站在深圳的街头,我颇多感慨。当年,小谢哥哥有多期盼我来深圳,我就有多确信自己会留在长沙。如今,在我和小谢哥哥再没了关联后,我居然跑来了深圳。
生活有时候还挺爱开玩笑的。
来深圳后,我曾试图联系小谢哥哥,找他同学问,翻5460同学录、人人网,甚至托人找公安局的朋友查。我无数次想象,我们俩在深圳街头偶遇,他认不出我了,但我一眼就认出他来。
只是,无论我怎么努力、想象,却再也没法联系上他。
其实,我也知道,就算是联系了,见面了,也无非如此。朋友说,“一个人一转身消失在人海,你永远都见不到柴米油盐里的猥琐,永远都见不到彼此撕心裂肺的伤害,永远都见不到爱情冷却后的冷漠和背叛,这未必不好,有时候真的是我们想得太美”。
这个道理我懂。可是,我还是很想再见他一面,我希望,他在这个世界上,如我般,安安定定地过着最平常的日子,守护着自己的家人和内心。
我就想确认一下,真的,就确认一下,小谢哥哥,你还好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