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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年走南行北,出行工具基本以高铁为主,每次高铁在乡村和城市穿行的时候,我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我家的老房子。车上闲暇的时候也总在思考,我们国家经济快速发展的三十多年里,城市全变成经过装饰的钢铁水泥森林,乡村都建成像涂了色的水泥盒子,这到底是一种文明的进步还是文化的扭曲!
高中时候我有一种集邮的爱好,依稀记得收藏有一套中国十大民居系列邮票,像福建客家土楼,风格独特,规模宏大;广东开平碉楼,欧洲古典与中国南方传统土楼的融合交错,是中国绝无仅有的乡间美景;安徽的宏村、西递举世无双的小城水街景观,被誉为“画中村庄”;还有北京的四合院、湘西的吊脚楼、丹巴的藏寨、梅州围龙屋、西江千户苗寨、陕西的黄土窑洞和内蒙古的蒙古包。再加上众多民族及地域特色,全国的特色民居应该多到数不胜数。。。。。。可惜我们现在能看到的屈指可数,而且随着现代化的进程都在逐渐消亡。
我老家位于河南南阳西南部的一个村子,传说这里曾有一座祭祀黑龙王的庙,所以名曰黑龙庙。我们那一带的民居都是青砖黑瓦木质结构的坡顶房,经济好的会在正房顶两侧用兽龙装饰,外加两间偏房、龙门、配房及围墙形成一进院;条件差的就三间正房加一间偏房也是一户人家。我家的老房子应该是接近于前者,具体哪一年建成我暂时还真没有问询和考证过。
从我记事起我们一家子就生活在这座院子里,听母亲说应该是我们和爷爷奶奶叔叔们分家后逐步建成的。整座院落的房顶全是瓦片铺装,三间正房和两间东偏房地面和承重结构都是用青砖,其它部分是土坯填充,内外墙再用沙灰涂抹平整。正房的对扇木门是暗枣红色,东偏房门为原木色,其它门是单扇原木板拼装。院墙围起来后,正房的西边有个三、四尺的过道,后方是厕所,前方隔墙外有两小间半坡顶的猪圈和鸡窝;厕所和猪圈的隔墙上常年开着我种的几盆葱莲、菊花和翠竹。
三间正房坐北朝南,正前方是半封闭的龙门,龙门也是对开红色木门。龙门左侧是我们家的代销点,东西坡顶的一间屋子,整体比两间东偏房略低两尺,有着对外单开的一扇门和窗,小卖部啥时候开的我记不起来了,印象中我记事就有;主要经营油盐酱醋茶以及各种学习和其他生活用品,记得上小学的第一篇作文《给建军哥的一封信》就是在那写的。上小学一年级前后,我曾和父母住在那里;后来代销点关张了,从三年级以后基本是我自己住在那,阿飞借住在我家那段时间总算有人作伴。
龙门的右侧也是间单坡顶住房,印象中上小学以前曾偶尔和二哥在里面住过;记忆最深的一次是我表妹来家里玩,我们三一起在那住,留下的欢声笑语大脑里还有很多画面。再后来改成了牛棚,牛棚和院墙之间有一棵大杨树和一株从老树根上发芽慢慢长大的楝树,夏天里可以树荫下乘凉,冬季大雪天感受枯树开花。
记忆里五岁之前,大家都是去附近的水井挑水吃,也就在那两年,我家在我和二哥留下欢声笑语的小屋和鸡窝之间打了一眼井,从此吃水和生活用水都是从自家气压井里压;我家那口井印象中有五丈多深,井水可以直接饮用,一直都很甘甜。坚持到二十多年后,随着井管不断地接长和移位,水量逐渐变小。2014年二次翻新院子的时候才重打了一眼井,深度是之间的两倍多,井水似乎再也没那么清凉好喝。
正房的东里间,放着父母结婚时的家具,一个双开门的黑色大衣柜,还有两口陶红色带花纹的箱子。床是靠最里面放的,记的很小的时候我和父母就住在那,也是在那个房间梦见像带着孙悟空面具一样的人不停向我靠近,一夜被吓哭很多次。窗外和东偏房之间有个过道,堆着常年不用挂有青苔的旧物。随后我和父母搬到小卖部住的时候,东里间一直空着,平时放着自行车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堂屋后侧是砖木结构的条几,上方中间挂着一幅《福寿图》,两边各两幅山水画。条案前有一张大方桌,配两把带靠背的椅子,大部分时间都是摆设,只有特别重要的场合才用的上,枣红的底色留着岁月的斑驳。半封闭的隔墙上贴着每年最新的画,西侧隔墙还挂有一个相框,留存着很多不用年份的照片。我小时候总觉得黑白照片不好看,屡次整理中只把彩色照片卡存在里面,黑白照片让我全部存放在门后的敞开式壁柜里,在此后的房子重建变移中全部遗失。
西里间之前应该是姐姐们住的,大哥结婚就暂时住在里面。婚后大哥回了部队,嫂子一个人住有点害怕,二姐出嫁前,陪嫂子住在西里间,他们的家具仅多了三抽桌、高低柜,还有一口绛红色的皮箱子;窗外除了那天的双喜字是绝对主角,其它时候都晾晒些鞋袜等。据说那年我家发生了三件大事,盖新房、大姐出嫁、大哥结婚,在那样一个仅够温饱的年代实属不易。三姐小学毕业后去城边姨夫负责的地毯厂工作,逢年过节才回来。随后二哥也结了婚,大哥复原回来我们分了家,他和二哥抓阄住进了新房子,我们又在爷爷家隔壁给二哥盖了两间偏房和一间厨屋。再后来到上初一我和父母一直住在西里间。
听母亲说,我家院子里曾有一颗大枣树,院子建成后,剩了点沙石水泥,狠心把枣树砍了,院内做了简单的硬化,遇到雨雪天气不至于那么泥泞。
东侧的两间偏房,一半是厨房,另一半最早是牛棚,后来改成储草间,我家两头牛大半年的食物都堆在那。我家的厨房有两件让我记忆深刻的事情,一件发在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年春天,我外爷在我家住了一段时间,每天早上的菜都是母亲做的腌萝卜丝拌香油,那金黄色的萝卜丝口感极好,再给外爷煮个鸡蛋,外公总舍不得吃要留给我。另一件事是初中一年级的一天傍晚,那天也不知道啥原因,我站在厨房的门口给母亲说,不想上学了。那天大哥也在,他说给小金拿点钱,也记不起来给了几块钱,从此挽救了我的一生,自那以后不管面对多少压力再也没有产生过不想上学的念头。
我家的正前方有一条路,旁边有大小不等的两个池塘,夏天里都是孩子们的水上乐园。门前和路两边我们种了些树,大多是杨树还有几颗柳树。最早的记忆中那些树好像是刚种下的,有成人的手指头那么粗。那条路夏天暴雨时会被淹没,但并不影响人们从这出行,因为它是一条非常熟悉和最方便的路。
1992年我刚上初一,我家的老房子在十几年的风雨和岁月中逐渐破败,堂屋的右后侧,房顶的内部已经破烂,下雨的时候雨水顺着内墙流进来,使破旧不堪的墙面看起来更加岌岌可危。东侧两间和小卖部挨着的部分,山墙已经开裂有两、三寸,若不是三间房屋相互支撑,估计早就没法屹立在那里了。
那时候大哥、二哥早就分了家,三个姐姐前后都出嫁了。父母为我将来成家考虑,次年春天推到了老房子,重新建了三间红砖平房,接下来又逐步建成三间正方、两间东侧房加平房龙门和两间带顶开放式储物间,储物间的一角有我种的一株蔷薇,一年四季长青,月月岁岁花开。
八、九十年代我们老家新建的民居,几乎都是红砖砌墙,楼顶用预制板加混泥土,落成后大部分房顶都会漏水。我家的三间正房,每年夏天雨季,室内都变成了水帘洞,常年特别潮湿,我结婚时的床和柜子,数年间不常用都沤糟了。08年父亲去世后母亲大部分时间自己住在那里,生活极不方便。
2014年我重翻新了房子,在原来三间正房的基础上加了一层,东侧两间和龙门都重打地基连起来盖成一层,在围墙内新打了一口井。厨房里用上自来水加燃气灶,两个卫生间通自来水配马桶和淋浴;几乎所有门窗和必备家具都是崭新的,希望能让母亲晚年生活的更幸福。
2015年五月,新房主体和简装基本完工,忙乎了八个月的母亲终于可以休息一下,随后借机会去大连锦州大姐那住了近三个月。再次回家的时候她只能横着进去了,我们共同打造的新家她一天没住,就变成了空中楼阁,只能孤苦的一直矗立在那里。这几年我再回去,都是时间匆忙,甚至连大门都没有进去,但总是绕她周围转上一圈,似乎在寻找它伟大而又平凡的前世。
那座我心中最温暖的老房子!
2023年11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