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
在幽蓝星的一处废墟上,9岁的云白,竭力嘶喊,任回声游荡,任悲伤释放。
他在这里四个月了,每日与变异的鼠虫和发霉的食物相伴,使他早已分不清虚与实。
他的生活就是,踩过一具又一具腐烂发臭的尸体,在地下广场的几个超市里扒拉着过期食品,找到一点清澈的、看起来还可以喝的水,都会开心一整天。
……
这会儿,天空中又是一块巨大的陆地划过,他知道,又是几天看不到阳光了,可是他很开心。
他摸着黑,爬向另一座残破的大厦,一层一层地扫荡,又一层一层地在心上多添上一层失落。
当他爬到第47层的露天平台,茫然地看着漆黑的四周,绝望的心又被冰冻上了一层。
这幢被腰斩的大厦,没有一粒粮食,没有一滴可以喝的水,也没有一块可以啃的面包。
云白嘴唇的干裂状态持续三天了,再找不到水,他可能就渴死了,用了大半天才艰难地走到这里,没有水的话,他该怎么下去,下楼也是需要力气的啊。
他困了,好困,然后,趴着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滴、两滴……数不清的雨滴拍打在他的身上,可他依然没有醒。
直到雨过半程,电闪雷鸣,轰的一声,一道闪电炸在残破大厦48层的尖顶上,应声落下一块足以致命的玻璃窗,结实地砸在他的背上。
锥骨的疼痛感使得云白缓慢的睁开了眼,他将嘴巴贴在地板上,不住地吸吮着雨水,积攒了些许气力后,一点一点儿扒拉开那块本不是很沉重的玻璃窗。
云白就这样平躺着,尽力地张大嘴巴,任雨水坠落,奔流直入。不怕呛、不怕拍打,不怕雷声肆虐、不怕那凄凉的心痛。
……
“爸爸,妈妈,再有五天我就10岁了,我好想你们,你们去了哪里?我为什么找不到你们?我好怕,好饿,好无聊,好想睡个长长的觉。”
这一天,清晨的日出很温暖,洒落在凡象山地铁站出站口。
一个黑乎乎的瘦小身影,虽然看起来有些鬼鬼祟祟的,但是很有规律地每隔7分钟探一次头。因为这也是出站口斜对面那个机器人的探照频率。
8分钟,是搜查机器人360度旋转扫描一周所需的时间,1分钟是云白这里可以成为死角的时间。
他计划着逃离,半个月前他从地下铁路摸到了这里,可是这里的搜查机器人还在工作。
那时候他想过直接冲上去,也许外面这个机器人是被遗弃的,他是自己吓自己呢?可他不敢冒险,他还想活着,小心翼翼地活着。
这一天,他没有动。
他想等夜雨,他想着,夜里更黑,如果下点儿雨,机器人的视线应该会模糊些吧;运气好点的话,再打点儿雷,雷声可以遮盖他的脚步声,这样就能离开了吧。
又过了两天一夜,夕阳西下,狂风四起,雷声大作,惊醒了小睡的他,夜雨在期望中如约而至。
前一秒睡眼惺忪,下一秒满眼憧憬。
他艰难地爬起,悻悻的探头,当机器人扫过这里的一分钟后,他撒开了腿,肆意狂奔向对面的凡象山山门。
他缓慢推开生锈且破损的金属门,沿着左侧的石板小路向上,顺着风的方向向前……许久,看不到尽头,只顾努力的奔跑……直到看见一棵枫树,很大,粗壮茂密,冠如宝盖,叶似雨伞,树下有风无雨,地上很是干燥。
他笑了,他很久没笑了,这笑容,是阔别已久的感觉。
“嗨,枫树先生,我可以借个宿吗?”
他这样想着,却没了说出来的力气,只听扑通一声……
这一天是他的10岁生日,他终于睁开了眼,抬头望见,是那最美的枫叶随风演奏;侧耳倾听,是一个姑娘最动人的嗤笑。
他依旧躺着,但侧过身,轻轻打落身上的些许落叶,纯真地对那个姑娘笑着……这一幕,他们终生难忘。
一缕温暖的阳光洒在两片脏兮兮的脸蛋上,不经意间融化了枫树上侧卧的美丽姑娘。
夜卧枫枝枕风雷,晨吻霜叶停雨霏。
他拂了拂身上残留的枫叶,站了起来,然后跑向不远处的小水坑,轻轻地用双手舀了些水,擦了擦脏脏的黑脸,洗出了两片红扑扑的脸蛋,很是可爱。
他有些不满足,还想找个更大的水坑,有池塘最好,山间的小溪也行啊,他心里这样想着。可刚要跑,枫树上的姑娘,堵在了他的逃跑方向上。
“你叫什么名字?”
“白,云白。”
“云白,你哪里白了呀?浑身脏兮兮的,衣服都有些臭了。”
云白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没有衣服了,我也不想的啊,要不是下雨,还会更臭的。”
“哈哈……”
枫树姑娘又忍不住了,她实在是想笑,观察了这小家伙半年,都没有现在来得有趣。
“喏,这个给你,还有这个。”枫树姑娘从一个奇怪的圈圈里掏出了很多好吃的,还有几件衣服。
云白没有推辞,他觉得眼前这个大姐姐不是坏人,虽然没有见过。而且他已经这副模样了,也没有什么值得拐骗的吧。
“谢谢,额,谢谢大姐姐。”一边感谢,一边狼吞虎咽起来。
“哎呀……别急别急,慢点儿吃,我这有的是。”
“那个,大姐姐,我想去枫树后面换个衣服。”擦了擦嘴角,小声地说道。
“哎,你不洗澡的呀,就换衣服,我这可都是干净的衣服。”枫树姑娘指了一个方向,“呐,往那边走有条小溪,我在这等你,别想跑哦,我可是很快的。”
“嗯,我不会跑的,我还没吃饱呢。”云白笑着说,鼓包似的嘴里还露出好几颗上了颜色的牙。
枫树姑娘见状,刚想吐个槽,可纯真的眼神看过来,不得不又从光圈里掏出了两个清洗装备。
“呐,这个是清洗牙齿的,这个是类似你们搓澡的装备,洗护一体,还带烘干、美白、喷香水的功能哦,嗯,除此之外,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白净仪。对了,洗完可别扔了,回家还要给我的宠物用呢。”
“啊,哦,放心吧大姐姐,我不会扔掉的。”云白握紧手上稀奇且灵巧的白净仪,转身飞快地跑开了。
这会儿,还真有些累了,姑娘踮起脚尖,跃上枫树枝,小小地午睡一会吧。
枫树姑娘遥遥地望着,一个好奇心点亮的希冀,不知未来如何……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深深深几许,再难觅纯真。
很多年以后,这个曾经稚嫩无比的云白点亮了心火,走出了属于自己的光明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