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简介：该作品通过几个少年（何嘉慧、王凌云、何召弟、梁壮志、何碧莲与许方圆）的视角，向读者揭示当代乡镇中学生的生活以及所面临的种种问题，全方位的把亲子关系、师生关系以及同学关系展现开来，体现出即将毕业的他（她）们，纵然百般迷茫、困惑和无奈，最后却果敢地做出自己心灵的选择。
上一章回顾：选择 （四十一）无声的痛
苏奶奶好像有所预感，她将不久于人世。一周前，何碧莲照旧到她家看望她。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她把碧莲叫到床前，握住她的手，仔细地端详她的脸，和霭地说，她要好好地把她记在心里，如论如何也不会忘记。接着，两人相对无言，陷入一片沉寂，仿佛进行一场心灵的交流。终于苏奶奶率先打破了沉寂，说：
“我把我知道的最后一个秘密告诉你，以至即便哪一天，我离开了人世，你也知道自己是谁?”
“其实，你的生父生母不是你现在的爸爸妈妈，而是你的姑父姑母。”
碧莲十指交叉的手颤抖了一下，头微微抬起，眼光里透出一种不可置信的神情。嘴角一动，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奶奶不管碧莲的反应，接着说：“也就是说，你和嘉慧不是什么双胞胎，你们只是表姐妹。当时，你爸也就是你舅舅之所以隐瞒你的真实身份，把你当成女儿养，一是担心人言可畏，二是担心你生活在不幸的阴影里。
这个故事得从你姑姑，也就是你母亲说起。
你母亲是这个村庄里的第一个女大学生。当时曾轰动一时。何家上下无不感到光荣和自豪。然而，光荣背后即将要面对的是，一个贫困家庭将要供养一代骄子读完四年大学的艰难事实。好在你母亲从小勤劳懂事。除了第一年学费靠父母支助外，此外都靠自己勤工俭学而来。她常到大学城的那条美食街去打零工，洗碗服务员收银，无所不能，每当收工的时候，总是习惯性跑到你父亲的摊位上买两个馒头带回学校当晚餐。俩人照面时，从不言语，更没有寒喧，只是一贯的会心一笑。就这样，一回生二回熟。由于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所以，俩人能够从彼此简单里眼神里看到彼此心灵的共鸣。日积月累，你母亲渐渐对你父亲产生好感，而你父亲是早就喜欢上这个纯朴的女孩。就这样，买馒头的事，从开始只为了节俭而择食，到最后只为多看你父亲一眼而故为之。
有一天，你母亲收工后，照旧向你父亲的摊位走去，由于专注你父亲卖馒头时对客人热情微笑的表情，在距离摊位几十米左右，不小心与一个身穿一袭藏蓝色旗袍的少妇撞个满怀，结果把人家的高跟鞋给踩坏了。对方大怒，要求赔偿100元，这在当时，对你母亲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她不知所措，苦苦哀求，恳请其让她把鞋拿去修好，再还回给她，以此减少赔偿金额。少妇盛气凌人，当众羞辱你母亲，说要么当众给她磕头，要么赔她100元马上走。
就在你母亲无可奈何，准备屈身放低双膝的时候，你父亲从人群外冲了进来，向那少妇丢下100元后，便拉起你母亲的手走了。从此你父亲便把你母亲的心也一起拉走了。
你外公外婆万万没想到，一向给他们增光添彩的女儿会喜欢上一个没有文化的孤儿。并且毕业后所做的一切决定，都与他们的愿望背道而驰。包括你舅舅也是这么想的；当时，你父亲不仅生活贫困不说，连个落脚的家都没有。可是你母亲坚决为了留在他身边而放弃了被分配至省城的工作。你舅舅因此感到悲愤不已。他怎么可能同意自己的妹妹做出如荒谬的事情；他大发雷庭，坚决反对，甚至放出“亲情与爱情，只能两者选一，否则断绝兄妹关系”的狠话。你母亲最终还是为了爱情，选择和你父亲一起北漂。因而，兄妹俩人恩断义绝，从此不相往来。
你母亲从光宗耀祖的“门面”变成令人难以言齿的“羞耻”。后来你父亲用他所有积畜盘下一家餐馆，俩人一起兢兢业业地经营起来。由于为人实诚，待客热情且周到，所以，饭店的生意开始日渐红火起来。而你就是她们在生意红火时结下的爱的结晶。
俩人一边打理着生意，一边期盼着宝宝的出世。宝宝果然在她们日夜的盼念中早产了。由于住所比较偏僻，还没来及送到医院，你母亲的羊水已然破裂。也正因为生你时，你母亲因失血过多而夺去了她的生命。你父亲亲眼目睹爱人痛苦离去的整个过程。悲恸不已。爱人的离去，这个沉痛的打击，让他感到自己如堕入万丈深渊。理想的生活从此土崩瓦解，所有希望从此幻灭。他开始自暴自弃，再也无法面对这个孩子，甚至觉得她是个恶魔，无情地夺走他的爱妻。他曾经动过把她送去孤儿院的念头，而他在孤儿的种种经历却又告诉他，不能那样做。经过排山倒海般的思想斗争后，他决定带她到爱妻的坟前惭愧，并许下一定会把这个孩子抚养成人的诺言。
可是诺言才刚刚开始，就注定了结束。从墓园回来的路上，他所乘的的士发生了交通事故，导致他当场死亡。临死前，他用自己的身体帮你挡住了一切的噩难。你被安然无恙地送到了警局。
你舅舅接到当地派出所的电话后，决定独自一人跑去了北京。当时距离你舅妈分娩的时间已不足一个礼拜。我把你舅妈安排妥当后，对他说，去吧，这里还有我（事实上，对于从事妇科医生的我，替别人分娩，并非难事）。于是，他恋恋不舍地离开，独自踏上北上的火车。
当他抱回你的时候，正值盛夏。途中经过一池塘，池塘里荷花盛开。你舅舅看了看襁褓中的婴儿，只见一对澄澈的眼睛正打量着他，满脸的天真无邪。突然发现，这个孩子从他抱住她的那一刻，她就从来没有哭闹过，却多了同龄孩子所没有的平静和安详。他心中充满多年的积郁和幽怨瞬间在这个小精灵安详的笑容中融化。他挪开视线，再次看外面的风景。又见一池塘，池塘里粉莲盛开，碧叶衬托着粉莲，让人看着养眼又舒心。心想，这孩子与莲有缘，故取名何碧莲。”
碧莲心想，自己曾自作聪明地认为，舅舅是因为受南宋诗人杨万里的那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启发，认为寓意极好，故以"碧莲"命名。却没想到，自己的名字确实存在着真实的意义。
“当你舅舅悄悄把你抱到我所工作的医院的时候，刚好凌晨2点，也是嘉慧出生后的第二天。不知是医院的新环境，还是我们的谈话声音，突然把你从睡梦中作醒。可是你却不哭也不闹，表情从容又安详。十分可人。我的心立马被你当时的乖巧所俘获。连被丈夫忽略而对你产生怨恨的舅妈，也不得不被你从容的表情所震撼。后来，以我为鉴证人的前提下，我们仨约法三章，你舅舅和舅妈向天发誓，把你接回来后，必定以何家双胞胎女儿的名义抚养你，并且在你尚未瞒十八岁前，对外人及你，隐瞒你的身世。
这些年来，你舅妈固然有时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有所偏心，也是人之常情。你倒一向不介意，也不多事。这正是你和别人的区别所在，你拥有着别人所没有的人格魅力。这也正我自始至终疼惜你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