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与朋友邀约,到离县城约三十里的一个山村散步去。
虽正值盛夏,但恰逢雨后,凉爽之气,遍布原野。将车停在离村子还有几里的路边,开始步行,无论近看,还是远望,仿佛已置身于一幅图画中。
信步前行,见一老农正弯腰把锄于一小块田地,地里的绿苗浓密整齐,长势正旺。
朋友毫不犹豫的问道:“老人家,您这种的是小米穗苗吧?”我也认为应该是。
那老农挺起身来,笑答道:“错了错了,是黍米苗,也就是小粘米(当地方言)。”我俩都笑了。
之后,老农又开玩笑道:“你看你们,没有种过地,当然不清楚了。”
旁边另有两位老人,非常热情的跟我们聊了起来。
他们大概也挺寂寞,就经常来村口坐坐,也许能碰见回乡的人,也许能碰到诸如我们这样的人。
言谈中,了解到村里百分之九十的农户已在县城购置了住房,就是为了让家里正上小学或中学的孩子能够得到更好的教育。现在村里剩下的基本都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了。
谈话中,可以听出有种深深的感叹和无奈。是呀,一个村庄,如果没有了孩子的笑声,没有了学校的铃声,何谈活力呀?可是,现在,乡下的好多农户几乎都涌向了镇里,而镇上的又都搬到了县城,县城的有的又在市里购置了住房,难道这是一种趋势和潮流吗?大概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吧。
当然,县城的各方面条件总要好过农村。据说,现在的农村青年找对象,女方的最低要求是县城有一套房,外加一辆车。否则,没戏。瞧瞧,现在的年青人多现实。
我们继续往村中走去。村中的新房居多,而且修得都很漂亮,但大都庭院冷清,大门紧闭,没有人烟气。可惜了这偌大的农居。
村中的小路曲折蜿蜒,非常干净。还住着人家的院落,就都利用院里院外闲置的土地,种植各种瓜果蔬菜,一看,和超市里的不一样,好生羡慕。黄瓜、茄子、西红柿……个头虽不大,但绝对的绿色健康。
突然看见一个没有围墙的院子里,坐着一位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架着一幅眼镜,他正专心致志的背英语。主动问他,是准备考研否,他说是。
院子里干净整洁,中间也有一小块菜园子。房屋不新不旧,窗户也没有按什么保险铁丝,门窗全部为普通的木制框架。一片岁月静好,一方世外桃园。这个年轻人看了我们一眼,然后低下头,有点腼腆。我们也不愿打扰人家学习的状态,匆匆离开这个小院。这个年轻人正在成为这家农户的希望。
顺着村中的水泥路继续散步,刚要进入一条小巷,猛然看见巷子里面卧着一条较大的黄狗。我天生怕狗,止步不前,而且赶快对朋友道:“我们赶快返回去,绕道走吧。”同行的朋友丝毫也没有退缩,反而迎着那条狗径直走去。
那只狗果然赶忙爬起来,边往另一个方向跑边回头汪汪地叫着,但那样子已经显现出很怕我们了。朋友道:“你看,你只要不怕它,它就会怕你。”
哈哈,这狗的看家本领是有些不称职,竟被一个弱女子吓跑了。我从心底里突然非常佩服同行的朋友。都是女性,相差怎么这么大呢?看来,我自认为的潇洒并不一定是真正的洒脱,而朋友的处变不惊、沉着冷静、不动声色才是一种真正的力量,才是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
联想到生活中的好多现象,皆为如此吧。
穿过小巷,眼前豁然开朗。一座翻新的庙宇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庙宇的旁边是一个舞台和一座两层的办公楼,应该是村子的中心所在,但却没有几个人,只是不远处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正眺望着前方的田野。我想,我们转了村子一圈,总共也就碰到了五六人。
我们来至庙宇面前,大门上赫然写着“三圣庙"三个大字,威严肃穆。办公楼的墙上装饰丰富,有一些歌颂乡村新貌的歌谣,有关于村规民规的内容,近旁的几所民居的院子高大壮观,最醒目的是院子外墙上统一涂抺成为一种颜色,上面画着各种民风民俗画。再加上周围的如画的田野,真乃一派典型的乡村美景啊。
按常理,村子的中心应该是最热闹的所在。
可是这儿几户院门仍然紧锁,一切都很宁静。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心想,这么好的居住环境为何这样死气沉沉?院里院外应该有大人的走动声、说笑声,或者还可以闻到做饭的味道,还应该有孩子的喧闹声,或鸡鸣狗吠声。但都没有,一片沉寂。
走出村子,太阳已经西斜。回望小村,夕阳的余晖将它笼罩,仿佛一个安详的老者,尽管历尽沧桑,却不言不语,透着一种成熟的永不张扬的魅力。
其实,之前,也到过其他的农村,大都感觉如此。村中剩下的几乎都是年长者,年轻人大都远走他乡,或求学,或打工,或经商……只要有走出去的可能,他们都会暂时将故乡拋在身后,去寻找人生的另外一种可能,去实现人生的最大突破。
故乡的一草一木,家园的春夏秋冬从此在奔走的客子心中成了一个回不去的梦,院落的灶台、村中的老井也许永远会成为客子心中的一份记忆。而故乡永远惦念他乡的游子,就像母亲永运不会丢弃自己的孩子。那曲折的山路,那宁静的老屋,那村口的槐树,那永远护偌一方的庙宇……永远都在,一直在等着你的归来。
中国人向来安土重迁,我们对家园的无法割舍的情怀,大概是古者有之。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温情不应该只是一种回忆;“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的美好更不应该仅仅是一种向往。小山村的美好,需要你,它会因你的存在更有活力、更显生机。
但我对现今村落的一些变化原因以及变迁规律,也是不知所以。而我对美好农村的生命的沉寂和荒芜也有些茫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