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 悬疑 | 夜幕下的地安门 第三十七章 专案小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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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顾小玥和白婉滢交谈的时候,北京大学艺术学院的小剧场里坐满了人,绝大多数是在校大学生,还有学院的老师。今天,一场关于“东西方雕刻艺术演变史”的学术交流会议正在举行。

刘志君站在台上,作为受到邀请的嘉宾之一,他正在演讲关于“雕刻艺术革新与历史的关系”这个课题。他的语调高昂,充满激情,这也是他毕生钻研的主要领域,即“历史的变革对艺术的影响”。

讲到精彩的部分时,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他微微一笑,伸手入怀,竟然取出了一把小刀。那刀不大,也就是十公分见长,刀柄和刀鞘都是白玉材料制成,隐隐约约有青绿色斑纹透出。

他的手一抖,刀已出鞘。那真是一把精钢铸就的好刀,即便在礼堂这么大的空间,其寒光扫过之处,都令人为之心惊。

刘志君用右手的三根手指轻轻地握着那把小刀,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庄严和肃穆,“这把刻刀,已经陪伴了我四十八年!从我第一天拜师学艺开始,它就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手。每一天,我都会握着它,无论我眼前有没有雕刻的材料,我都会想象着那种感觉。时间久了,这把刀仿佛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我所思、我所想,我的一举一动,都通过它表现了出来。所以,我承认,自己是一名合格的匠人!”

台下传来热烈的掌声,刘志君站在台上,仿佛站在光环里的英雄,气度非凡!白婉清坐在台下,目光中全是欣赏。和这个男人一同生活了一辈子,他的狭隘,他的固执和偏激,通通的这一切都比不上他在艺术上的成就。这一点令白婉清陶醉,也是支撑着她一直生活在刘志君身边的唯一的理由。

学术交流会结束后,校方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庆祝活动,就在学校食堂的宴会厅。除了请来的演讲嘉宾、校方的老师和负责人,还有几个新闻媒体的记者和撰稿人。

这次的活动因为有好几位外宾参加,所以欢庆宴会没有采取传统的中式午餐,而是以鸡尾酒会的方式举办。刘志君和白婉清显然对这样的活动很习惯,席间又有好几位熟悉的业界朋友,大家举着酒杯,相谈甚欢。

白婉清一袭黑色旗袍,低调又显得非常大方,她始终微笑着面对来来往往的嘉宾。自己的丈夫在不远的地方,和另外一位秃顶的洋人用英语熟练地聊着关于铸铜雕塑的一些话题。白婉清听不懂,也没有什么兴趣,就随便地四下张望着。突然,她身边响起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您好!请问您是刘志君先生的太太吗?”

白婉清有些吃惊,在这样的场合,她从来都是陪衬,没想到有人会问起她的身份。她抬起头,一个清瘦的戴眼镜的男人站在她面前,两眼放着光,一副兴奋不已的样子。

“是,我就是刘太太。您是……”白婉清有些摸不着头脑,客气地回答着。

“哦,我是《艺术家》杂志的编辑卢宇,很高兴认识您!我去年的时候,曾经采访过刘先生,当时也想采访您,可惜您去了美国。”年轻男人热情地说着,伸出手来想和白婉清握手,被后者故意疏忽掉了。

他略显尴尬,自嘲地收回了手,在裤子侧面蹭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其实对您特别感兴趣,您别误会,不是别的意思。我闲暇之余,喜欢研究中国近代史,尤其是晚清历史。机缘巧合,我发现您就出身晚清皇族,是乌雅氏的后人。按照当时的称呼,您就是格格啊!”

他越说越兴奋,却没有注意到白婉清已经变了脸色。她打断了卢宇的继续发挥,“对不起,我姓白,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失陪了!”说完这些话,她扭头就往刘志君的身边走去,留下一个目瞪口呆的年轻人,傻傻地看着她的背影。

中午过后,顾小玥一身警服,精神抖擞地走进了西城分局的大门。她一路走进刑警队的办公区域,黑色系带皮鞋“咔哒咔哒”地敲响了光滑的水泥地面。

方健正在和几位队员说着什么,顾小玥一个立正敬礼,英姿飒爽地站到了他的面前。他露出了难得的一丝微笑,点点头。随手指着几名队员,两个字从嘴里吐出,“开会!”

在座的警员早就熟悉了这位领导的工作作风,大家纷纷起身,一位短头发的女警招呼着还在原地立正着的顾小玥,一起进了会议室。

“好,先给大家做个介绍,这位同志是顾小玥,现在的身份是地安门派出所的实习民警,但实际上已经算是我的半个兵了。”方健指着顾小玥说道。一名大眼睛的小伙子率先鼓掌,“不用方队介绍了,我们早就知道这位铁娘子了!”一边说,他一边笑起来,本来有些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就你话多!”方健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转向了顾小玥,“这位是负责证物痕迹检验的周丽丽周警官,”他指着刚才和顾小玥一同进来的女警说道。

看上去她的年龄和顾小玥差不多,两人刚刚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熟悉,彼此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正式打过招呼。

“这位话痨是马晋,电脑专家。”方健指着刚才逗乐的大眼睛小伙子说道。

“原来你就是大眼马啊!久仰久仰!”这一次轮到顾小玥口无遮拦了。那本来挺得意的小伙子马晋一口吐沫差点呛着,“哎呦,这坑死人的外号,怎么连民警同志都知道!”

“哦,你不喜欢吗?那对不起啊!我同学黄大仙在公安部信息科工作,他提起过你,说你是难得的人才。”顾小玥话接得很快,可是还是引起了方健的咳嗽声。她马上住口,心里直骂自己,在派出所的时候野惯了,还真有点儿不习惯刑警大队的严肃。

大家都停止了调侃,方健又依次介绍了队员老余和小张,最后他宣布,“现在我正式通知大家,故宫博物院馆藏珍品失窃案正式重新启动,我们将其命名为‘12·26案’,大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在座的数人都明显地严肃了起来,大家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这个日期正是林齐斌牺牲的日子。顾小玥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档案袋,她再一次发誓,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所长!

接下来,由方健简单回顾了案件的来龙去脉,尤其重点放在了三十年前的旧案。轮到顾小玥,她先是把最近所有的收获和大家做了汇报和总结。接着,她请示了方健,“陈屹严写给王力鹏的信,提到了对真品藏匿处的推测,能否在这里先给大家看一下?”

方健点了点头,再次强调,“目前虽然所有的推理都指向了李珗先生,但我们仍然没有直接的证据。唯一可以肯定的线索来自白婉滢的交代,那就是故宫赝品的来源。所以,下面的分析仅限于帮助大家缕清思路,我要求所有人保密。在没有更充分和直接的证据被找到之前,任何人不得随意透露今天的内容。大家都明白了吗?”

看到所有人都已经点头,方健示意顾小玥开始演示。顾小玥点击开电脑里的文件包,调出了那封信的扫描文件,直接把信投影到屏幕上。

只见略显斑驳的普通信纸上,刚劲有力的钢笔字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字不算漂亮,但很工整,内容不多,只有两页。

“老王:请允许我依旧这样称呼你,虽然你再也看不到这封信了!

我是陈屹严,但我更喜欢现在的名字方悔,就如同我的一生一样,方知后悔已经晚了。我是个懦夫,对不起你,对不起党和国家的培养,在大是大非面前,我选择了逃避。

而且,如果我的逃避,可以换取我的家人平安,也算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心安了。然而,我始终对婉滢的不信任和伤害,早就毁掉了我们的爱情。等到晓晓走丢,我才终于明白,这就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因为那一天,我本来答应和婉滢一起去动物园,带两个孩子散散心。可是,恶魔在我心里作祟,我因为一件小事和婉滢闹了别扭,拒绝了出门。等到婉滢带着孩子们走了,我居然跑去和别的女人鬼混。

我厌恶自己,厌恶这个畏畏缩缩、背信弃义的男人,我痛恨自己,痛恨这个小肚鸡肠、薄情寡义的男人。当我面对婉滢悲哀绝望的面孔时,我知道一切都已结束,无法挽回。我本想结束这卑贱的生命,却还是懦弱到下不去手。

于是,我选择了离开。我突然想起以前当兵时呆过的地方,那片贫瘠的偏僻山区。我从未如此肯定,那里就是我的归途。我去了,在无欲无求中,在教书育人中,我的心灵最终获得了宁静!

从去年开始,我的身体不行了,医生说我的肝脏已经到了硬化的晚期。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心里就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回家的渴望,我也又一次看清了自己。原来,我是如此深刻地爱着婉滢,我又是如此深刻地害怕失去她的爱!即便到今天,我始终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我愿意选择相信婉滢。如今,一切的后悔都没用了,我唯一希望的就是得到她的原谅!还有,我们的女儿晓晓,我坚信你还活在这世上。在一个普通温暖的家庭里,健康快乐地活着!爸爸对不起你,不敢奢望你的原谅,无论我活着还是死去,我都会祝福你平安幸福!

老王,你看我啰哩啰嗦地说了这么多,说的都是我自己的错,让你笑话了。你别急,人老了,就是这样,一回忆就停不下来。我知道我欠你一个说法,或者说一条线索,我应该早就告诉你。如果那样做了,你就不会……唉,现在这样想,也是无济于事了!

婉滢的老师是李珗先生,这你是知道的。那些画是他安排婉滢画的,婉滢并不知情,你一定要相信。我和婉滢结婚的时候,她给了我一块玉珏,说是老师交代的,是一对玉珏中的雄珏,她则拿着另外一块雌珏。她还说,这对玉珏会保佑我们一家人的平安。其实,我是不相信这一套的。但是,婉滢的出身不一样,我也就随了她的意愿。

我并不熟悉她的老师,只是偶尔见面。所以,在他临终前特意要单独见我时,让我很是吃惊。那时候的他,被严重的心脏病折磨得几乎不能正常地说话,喘气的声音好像拉车的老牛,听着吓人。后来,才从医生那里知道,那是肺水肿。

他当时的状况已经非常糟糕,说半句要喘好几口,也因此,我听得特别认真。他先是拜托我一定要照顾好婉滢,说她就好像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然后又说对不起她,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当时的我听了这句话,心里很是有些不舒服,因为婉滢和她大师兄的事情,我多少也有些了解,心里还在想这老人是真的糊涂了。

然后,他又说了好几句莫名其妙的话,他说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不会后悔。该昭告天下的时候,就是时机成熟的时候,自然就会明白。如果没到时候,或者没有适合的人出现,湮灭就湮灭吧!虽然我当时完全稀里糊涂,但现在回想起来,他应该是有所指的。最后,他给了我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诗“钟鸣战鼓擂”,没有任何解释,我们之间的对话也就到此为止了!

故宫丢失的国宝,我相信是被婉滢的老师藏了起来,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知道,婉滢也不知道。后来,婉滢告诉我,她也有一句诗,也是老师赠予的,“安邦定乾坤”,她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说实话,婉滢的大师兄李飞蕴,是我不喜欢的人,不仅仅是因为他辜负了婉滢,违逆了自己的父亲,更因为他总是一副有担当的样子,好像只有他才是那个统筹全局的大人物。可是,他竟然在狱中自杀,这却是深深地震撼了我。

我开始犹豫不决,开始不断地和自己斗争。一方面,我想听从婉滢的劝告,把秘密守住,这或许是她老师的遗愿。可另一方面,我又觉得必须让组织知道,应该汇报给你。在这样的纠结中,我的情绪彻底失控,我变得暴躁、恶毒,没有理性!

等我终于鼓起勇气,其实也是得到了婉滢的认可,和你相约,打算把我们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时,却等来了你的被杀!当时的我彻底垮了,难道是婉滢?因为只有我们两个才知道这件事啊!我的头脑完全混乱,我看不清所有的人和一切。

然后,我就堕落了!我辞了工作,整天混吃等死,训斥婉滢和孩子们,我讨厌身边所有的人,更讨厌我自己!最后,我居然和别的女人混在了一起,直到晓晓出了事!

如今,再一次回首往事,仍然让我无地自容!我恨自己,可是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我恐怕时日无多,如果这封信能够被送到有用之人的手上,或许就是婉滢老师提到的“时机成熟”了吧?我不知道!

我盼望着早点儿与你见面,好让我面对面跪地谢罪!

向老战友、老领导致敬!

方悔”

看完信,大家都沉默不语,看得出来,这位备受煎熬的人,其实内心深处是正直诚恳的,只可惜一切已成过眼烟云。

“好了!根据目前掌握的所有线索,已经可以这样判断,故宫丢失的国宝珍品就是被李珗先生藏匿了起来。现在的重中之重是尽快找到!我们的对手早已经是蠢蠢欲动,他们究竟掌握了多少线索,我们尚不清楚。但很明显,他们了解我们的动态。”方健总结完毕,把下面的时间再次交给了顾小玥。

“根据林大人的建议,我们伪造了一封陈屹严的来信,因为种种迹象表明,敌人对我们的动向掌握得很清楚,他怀疑是内部出了问题。”顾小玥一边说,一边点击开下一幅扫描文件,那正是她的模仿信件。

大家一看,都颇为惊讶。马晋赞叹道,“这字迹模仿得绝了。丽丽,你搞痕迹的,分得出来真伪吗?”

周丽丽沉默半响,“应该可以,但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顾小玥微微一笑,“好了,先不提模仿的事情,我们在信里,刻意省略了陈屹严对白婉滢的忏悔、和李珗先生临终见面的一段话,以及他后来对案情的分析,特别是两句诗文。”

“目前,我已经从李珗先生的另外一位弟子吕海铭教授那里得到了第三句诗文,“华夏惊天地”,同样的不明所以。另外,他还把老师赠送的白玉锁给了我。”

“你是怎么做到的?”警员老余问道。

“我在发现了方悔的真实身份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吕海铭教授。他为人和蔼亲切,对于自己的师妹白婉滢,在心里默默地爱了一辈子,也有深深的愧疚。”顾小玥解释道。

“在和他了解情况的过程中,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小板凳’三个字,非常突然,我自己当时也解释不清楚。联系到我手上的雌珏,我觉得有必要再和他更加深入地交流一下。所以,我支走了一同前往的李峰,再次回到了吕教授的办公室。”

“‘小板凳’是什么意思?”马晋不由得问道。

“我稍后再解释,先继续刚才的话题。当我告诉他这一切的时候,他比我还要震惊!随后,他把白玉锁从保险柜里取了出来。他还说,自己的师妹梅倚霜曾经向他借过,但他没有答应。他早年间在日本留学时,与一位专攻中国浅绛山水画的女子相识,后来两人喜结连理。在我和他见面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办理退休手续,然后和夫人一起去日本居住,因为他们的儿子也一直生活在日本。”

大家都点点头,没想到顾小玥竟然抓住了这么一个机会,获得了重要的线索。

“随着第三句诗文的获得,我越来越相信,珍品藏匿的地点应该与李珗先生的弟子们手里获得的诗句有关。至于说玉锁和一对玉珏的作用,目前还不清楚。我觉得,李珗先生最初的设计,一对玉珏应该是给李飞蕴和白婉滢的,但可惜父子二人关系破裂,这才转而赠予了白婉滢的丈夫陈屹严。所以,现在的关键就是梅倚霜了!她究竟得到了什么物件和什么诗句?”

方健点点头,“我已经正式通知梅倚霜的家属,也就是她的女儿梅欣洛,明天早上接她妈妈出狱。老余,你带上两名副手,二十四小时监视,把人看牢了,绝对不许出任何差错。”

老余点点头,表示明白。顾小玥有些不解,“方队,梅倚霜现在如此关键,林大人牺牲后,他的夫人特意告诉我,那天下午梅倚霜曾经给林大人去过一个电话,有些犹豫不决,但说要和林大人见面。随后,犯罪分子就对我和林大人下了手。她的那位保姆,被查出来曾花费一百六十万元给自己的儿子置办了一处房产,她的收入根本不可能做到,应该是收受的黑钱。她是经手梅倚霜手机的唯一人选,所以应该是被安插在梅倚霜身边的奸细,后被灭口。”

顾小玥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由此可见,梅倚霜应该掌握了很重要的线索,那为什么不把她留在看守所,这样才会确保她的安全。”

方健看了顾小玥一眼,“你只分析了表面的一层,她进来之后,我们已经提审过三次,她的嘴严丝合缝,一点儿信息都没有透露。至于说她曾经给老林打过的那个电话,她解释说,自己的印章应该是十年前从景山搬家到丰台的时候丢失的,就是为了这件事。所以,把她留在看守所,她就是一枚死棋,只有她出去了,我们才有可能发现新的情况。”

顾小玥点了点头,这才明白了方健的安排,她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愿意试试,因为今天上午和白婉滢的对话,我获得了关于梅倚霜的一些重要的信息,有些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或许可以撬开她的嘴巴。”

方健赞许地看了顾小玥一眼,“你负责通知‘油条’,今天的会议和他同步。”然后,他又转向了马晋,“窃听器和追踪系统由你负责,全程监听。”马晋一挥手指,来了个“得令”的手势。

“散会。周丽丽暂时回归本职工作,再研究一下玉珏和玉锁;小张机动,随时由顾小玥同志调遣。”大家都纷纷领命,准备离开,顾小玥却着急地说,“方队,我还没有讲完,咱们内部的奸细,我已经有了想法。”

方健犹豫了一下,示意大家都再次坐好,顾小玥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我认为的奸细是李峰!”

在座的几位都大吃一惊,这一次轮到老余沉不住气了,他说,“小顾,你确定吗?李峰可是个不错的苗子。年前的连环绑架案,多亏了他的分析,我们才最终锁定了嫌疑人,一举破了案子,救下了那个孩子。”另外的几人也都跟着点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顾小玥咬了咬牙,没有理会大家的质疑,“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方队,我现在就一一列举出来,您看可否?”

方健没说话,比划了一下,让顾小玥继续。顾小玥也不客气,立刻接着说道,“大家或许还不太了解我,我这个人脑子比较好用,对于自己处理过的文件,其摆放的位置一向一清二楚。在我们研究方悔身份的过程之中,从贵州寄来的他的照片,莫名其妙的和我正在整理的失踪人档案混淆在一起。当时的我曾因此十分困惑,现在想想,那些照片应该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这个人最大的可能就是李峰。这是我第一次的发现。”

“其后,在我们一同前往吕海铭教授的办公室时,吕教授讲述了很多他们那一辈人的故事,我当时听着都觉得十分震撼。和我一同前往的李峰,却显得过于沉稳,或者说,他其实早已经知道这些事情,这是我对他的第二次怀疑。”

“然后,我在‘集萃轩’遭遇离奇,也是李峰找到的我,虽然有我发给他的定位,但我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了,或许他根本就是参与者。而且,其后他提供给我的关于‘集萃轩’的档案,里面最重要的一条,刘宇彬有两个儿子,小儿子是刘志君。这么明显的信息,他居然疏漏了,我无法接受,除非他是故意的,这是第三和第四条疑点。”

顾小玥越说越激动,一众警员听得惊讶不已,连方健都表现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然后,就是林大人遇刺的那天晚上,梅倚霜的保姆林红艳也被杀害,而且根据分析是熟人作案。那天晚上早些时间,我和李峰都在梅欣洛家里,因为梅欣洛喝醉了,前因后果就不叙述了。我当时离开,去见梅倚霜。后来听梅欣洛无意间提起,自己酒醒后没有看到李峰,因为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也没有深究。等到早上醒来,李峰又出现在她的家里。试想一下,李峰完全可以趁梅欣洛酒醉沉睡的时候,拿上她的钥匙,前往梅倚霜的别墅。之前,梅欣洛的派对上,李峰就已经和林红艳认识,完全符合熟人作案的推理。”

这一大段分析下来,大家都面面相觑,没想到,一直被大家公认的公安才子,竟是“12·26案”的嫌疑人。

“完了吗?”方健看顾小玥停了下来,追问道。

“最后一个疑点,我和林大人伪造了陈屹严的信件,为了找到内贼,特意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后来,林大人出事,又是李峰主动帮忙收拾他的遗物。他既不是派出所的正式民警,又不是林大人的助手,为什么是他做这件事儿?”顾小玥的话咄咄逼人,句句都指向李峰。

老余沉不住气了,“小顾,虽然你列举了六条疑点,可没有一条是实打实的证据,都是你的推测,仅靠这些就怀疑自己的同事,这是很危险的举动。”

“那么这个呢?”顾小玥从随身携带的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囚犯的标准照,正是三十年前深圳走私案的主犯李海。大家不约而同地凑近看了过去,照片中的男人浓眉大眼,甚是英俊。看完照片,大家再也没有话说,因为李峰和照片中的男人长得太像了!

“李峰就是李海的儿子,小名就是‘小板凳’,在只有几个月大的时候,被李飞蕴带回了北京。后来,李飞蕴意识到自己可能出事,就把李峰送给了白婉滢。白婉滢生病住院期间,李峰跟随刘志君和他的妻子白婉清一起生活。白婉清就是那个一直尾随我的人,包括林大人牺牲的那个晚上。很可能,李峰在与他们一起生活的过程中,早就被拉下了水。”顾小玥分析得头头是道,这一次老余不再说话,只是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好的,你的分析非常详细,大家先行散会,各自安排自己的工作。小顾留下,我还有话要说。”方健做了最后的决定,一众人陆续离开。

顾小玥十分平静地收拾着所有摊开的文件,方健等到最后一个人也离开了,和她面对面坐好,“你这两天的收获不少啊!尤其是挖出了白婉清这条线索。不过,我们仍然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包括刘志君和他的新‘集萃轩’。我们已经派人调查,就如你所见,是各种老旧东西的收藏所在。他假扮他的父亲试探于你,会不会是你不小心透露了自己有玉珏的信息呢?”

顾小玥摇了摇头,“当初林大人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可是我觉得自己没有,但是又不敢肯定。”

“没关系,我会另外派人监视他们,暂时先不要打草惊蛇,尤其刘志君还是个知名人士,我们更要小心。”方健干脆止住了这个话题。

“最后一点,你和李峰的关系,我已经知道。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方健用手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打量着眼前略显疲惫的女孩。

顾小玥有点犹豫,但还是鼓起勇气说,“方队,我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接近我,我都会端正自己的态度,在大是大非面前,我绝不手软。”虽然她的话很坚决,但是她变得苍白的脸色还是暴露了自己的痛苦。方健看在眼里,突然有点儿心疼,“这个孩子,居然在一件案子里,遭遇了这么多折磨,真是难为她了!”

入夜了,北风吹得很急,越是快到春天,京城的风越大。李峰站在玻璃窗前,看着外面摇摆不定的树枝,身体也渐渐地有些发凉。

“你等久了吧?”他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李峰回过头,咧了咧嘴,“没事儿,好久没有这样看风景,对放松心情很有用。”

来人瞅了一眼黑乎乎的窗外,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抽烟吗?”李峰摇了摇头。

来人也不客气,自行点了一根,狠狠地吸了一大口,“顾小玥怀疑你了!”他平静地说道。

李峰有一瞬间的难过,但迅速恢复了原状,“我已经察觉到了,她虽然冰雪聪明,但谈恋爱方面是个白痴,现在和她接个吻,她的嘴唇都好像不会用了,还拼命撑着。”

“你要不要这么刻薄?”来人没忍住,但紧接着摆了摆手,“算了,我明白。说点儿重点,她列举了六处你暴露出来的疑点!”

“那么多!我以为最多一两处!”这一次轮到李峰吃惊了,他呆了一呆,又讪笑道,“到底是个精明能干的丫头,可惜了,我们是对手!”

“你想好了?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来人一眨眼已经抽完了一整支烟,他掐灭了烟头,眼睛紧紧地盯着李峰的脸。

李峰收起了刚才的嘲讽表情,非常严肃地说道,“是的,想好了!没有什么可以令我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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