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卓耳
最近，我那已经退休的老妈说她想要一部智能手机，让我帮她看看买哪种，我马上用“你不会用”当做理由拒绝了她。
工作忙碌，照顾孩子，我把我妈的位置一再往后推，有时候说话也越来越大声。我会跟自己说：没关系，反正自己亲妈，这么客套干什么？
中秋节时候回我妈家过节，我姥姥也在。我妈姊妹三个，姥爷去世以后就由三个女儿轮流照顾姥姥，最近轮到我妈了。姥姥今年已经95岁了，生活早已不能自理，谁都不认识，吃饭要人一口一口喂，因为无法起身，一直穿着成人尿裤，她像个孩子一样需要人一天到晚看护着。我在我妈这住了两天，清楚的看到照顾老人需要多少耐心和力气，怪不得我妈总是说腰疼。
拉家常的时候，我妈突然说了一句：以后如果我也变成这样，你就把我扔到养老院自生自灭吧。我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喉咙深处火辣辣的疼，竟然发不出一点声音，我猛然意识到，我脑海中那个大山一样坚强的妈也会衰老，而我从来没有这个思想准备。
我以为，不管是工作不顺心，还是家庭琐事，以及一些开心的事情，什么时候都可以跟她说。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也会这样老去，也会无力提起双手抚平我的乱发，也会从我的生命中消失……
我妈年轻时候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大眼睛高鼻梁，身材高挑匀称，一头乌黑长发编成麻花辫子，走路时摇曳生姿。这些都是我爸跟我说的，看得出来，对于能娶到我妈这个事情，我爸一直是很骄傲的。
她是个特别要强的人，工作非常认真负责，在她当小学教师的几十年里，年年都被评为优秀，走在街上到处都是她的学生，真可谓桃李满天下，这也是让我觉得非常骄傲的事情。
我十岁的时候，我爸做生意不仅把本钱赔进去了，还欠了好几万外债，要债的隔一段时间就来我家恐吓我们，一家人吓得东躲西藏。
是我妈，用每月几百块钱的工资，撑起了这个家，不仅让我们姐妹俩顺利完成学业，而且还清了外债。那时候的生活虽然很拮据，但是我们并没有觉得有多苦，因为妈总能用最简单的材料做出最美味的食物，总能让我们发现生活中的小乐趣，我现在这种像小强一样打不倒的性格应该是来源于我妈。
所以，我一直觉得，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一回头，她都在！
可是，可是，她也会变老，她怎么可以变老？
到底有多久没有好好看看我妈了，她头上的白发居然这么多了，我印象中高大的那个人居然只到我耳朵那个位置，是我长高了还是我妈变矮了？她的手上居然已经开始长老年斑了！
我开始慌了，脑子乱了，从来没想过她会离我而去，而我还没尽到一个女儿的责任，还没有好好回报她陪伴她。
我开始回想一些事情：她的银行卡都记不得密码，只好把密码写在卡上；最近几年去医院的次数越来越多，我却一次也没陪她去过；夜里休息很差，早上很早就起床；跟我约好的事情到时候肯定忘……
我一直都没放在心上，可是现在想来，我妈真的开始变老了，她给我打电话时的语气开始唯唯诺诺，什么事情都来问我，听取我的意见。什么时候发生的变化呢？我真的没察觉到。
从我结婚以来，工作重要，老公重要，孩子重要，唯独我妈，被我排在了最后面，我只有在闲极无聊时才会想起来打电话问候她，有时候还是孩子说想姥姥了，我才想起来要问问她最近好不好。听到别人说亲人去世，对没能好好尽孝表示后悔，我还觉得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因为我们时间还长着呢。
可是，我妈已经快六十了，我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千万不能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待，才去后悔为时已晚。
我用最快的速度给她买了一部大屏幕的智能手机，替换掉她的老年机，她戴着老花镜一边把玩一边笑着说：“怕不会用，玩坏了怎么办，贵不贵？”
“没事儿，我教你，坏了咱还买！”
她会用微信聊天了；
她会发红包了；
她会跟我视频对话了；
她会在淘宝买东西了；
……
我分享着她的快乐，这才发现，她真的很怕成为我们的拖累，很怕跟我们无话可说。
现在，我发的每个朋友圈她都会看，点赞或者评价，有时候给我发一些养生宝典或者育儿指南之类的文章，我都认真评价跟她讨论。
她跟她的好友炫耀她的本事，得意的笑着。我却很心酸，她要的那么少，我却一直不知道。
时光请你一定放过我妈，让她别那么快老去，我真的很怕有一天她真的会忘记我，会离开我，我回家之后再也不能喊：妈，吃啥饭啊！
2017.10.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