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

被烟尘笼罩的暖光,在偏离了几转后,重重地压迫在褶皱不堪的米黄色男士衬衫上,没有呼吸来配合起伏。舒展在茶色玻璃桌上的右手,僵硬的指节委婉地指着杯口那浅淡的口红渍。

桌上的电子钟显示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了,白皙的手腕处,几枚暗蓝色鳞片衬着白色的书桌,躺在不可描述的绝望里。

                                                    Ⅰ

淡金色的灯光沿着镶嵌着金属丝线的厚重的玻璃肆意蔓延,逐渐为这分属于两边世界的目光粘黏在一起,一侧是恒温的37摄氏度,一侧是充斥着令人心悸的安静的冰冷。

“浅秋,你怎么还在看这个丑兮兮的塑像啊!都这个点了,我们再不去别的展览区看看,博物馆都要关门了。”

“......”

“我的好浅秋,你倒是回我一声呀!”

“......”

在深棕色的瞳孔里缓缓涌进一股墨黑色的涡流,裹挟着暗红色的泡沫,亦卷亦舒,分娩出了一阵刺痛的晕眩,感染了每一根深红色的毛细血管。

......

“我这是,在哪......”

明晃晃的白色天花板混杂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宛若《圣经》中的光,受人驱使而来,一点点燃起我整个视网膜上的世界。我的脑袋里像是被一红海的铅水,身体只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钝重感。

“你总算醒了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与世长辞了呢!你知不知道......”语气中是满到要溢出的气愤,可在我听来却是眼睛快绝堤的前奏。

我支撑起渐趋正常的身躯,抬起我的手,轻轻抚上她额前的头发,将它们分开两边,收拢在末樱的耳后。我对她打趣道。

“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难不成你要发场大水把我淹死啊。”

末樱见我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就凭你!我才没那个闲功夫呢。没病你还在这儿躺着装病号,赶紧给我起来别占用国家床位,浪费可耻。”还笨拙地对我献上一张鬼脸。

“好啦好啦,我们两个都是老夫老妻了,你这不是让人家看我们笑话嘛。”

话刚说完,我就被甩着皮包的末樱追着满病房到处乱跑......

“师傅,前面右手边停车。”

我俯靠在后车窗那儿,路边有些昏暗的灯光把末樱包裹进我的影子里,“记得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路上一切小心,晚安。”

“别再给我晕倒了哦,早点休息,明天不见不散。”

“浅秋,晚安。”

“不见不散。”

我看着出租车后灯慢慢堙没在漆黑的夜幕里,转身朝着影子的反向走去。到了小区门前一侧的人行道上,我停了下来,拿出手机给末樱传了一条简讯。随后,一个贩卖面具的小贩推着自行车向我迎面走来,因为光线的原因,我并看不清他的容貌,我礼貌地往边上靠了靠,各自相安无事地擦身而过。身后一直沉默的小贩突然响起了叫卖声,在这本就没有多少人的路上像是一声声鸿雁嘶哑的悲鸣。我被这声音所震撼,不禁转过身去。不知是否是偶然,推着自行车的小贩突然在前面停住。借着明亮的灯光可以看出他的脊椎在一起一伏的用力,他缓缓地转过头来。

“怎...怎么...是你!”

我转身迅速离开,用尽我的全身力气,直到把所有的氧气都消耗殆尽。

我全身瘫软地坐在玄关,身上失去体温的汗水随着我起伏的胸口一点一点流淌而下,流经我的手腕,渗透地板,“啪嗒、啪嗒”地滴在小贩嘶哑的叫卖声中,滴在那一瞬间回头的面具之角。

                                                    Ⅱ

车窗外随着速度变化而排列成的光点,在墨色的画布上显得分外明媚,不紧不慢地倾泻在末樱的眼里。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一条来自浅秋的简讯出现在了通知一栏。

末樱用指尖轻轻划开手机,这时却有一束光突然不请自来地入侵了车内,末樱放下手机,用手挡在脸上,透过指间的缝隙,司机的慌张失措和越来越强的光线都一并收拢在了末樱放大的瞳孔里。

刺耳的声音划伤空气,溅起一蓬蓬的血雾。

耀眼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投射在白色地板上,反射着的光扰动着浅秋的眼皮,原本的黑暗都逐渐褪成了粉嫩的红色。慢慢地睁开眼,是米白色的沙发和白色的茶几,“呼——一切正常”,揉了揉还朦朦胧胧的睡眼,按了按太阳穴,起身将散落在身边的随身物品都收拾好放在茶几上,打开手机“末樱这家伙懒到简讯都不会回复了,岂有此理”,简讯处干干净净的没有新的通知。

换上了居家的拖鞋,进到浴室洗了一个澡。到厨房的冰箱里拿了一条速溶咖啡,就着温水胡乱搅拌了起来。顺手拿过手机,发现还是没有末樱的简讯或者电话,干脆扔在了一边,打开了电视,把自己疲惫的身躯交给沙发来打理。

电视显像管在这时传来画面,晨间新闻播报。就在指尖刚要按下遥控器的按键时,未溶解完全的咖啡粒黏住了喉咙,仿佛就要窒息。盛着咖啡的杯子被重重地摁在茶几上,溢出的咖啡粘连在手上,随着之后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咖啡附在了正在通话的手机机身上。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 the number you dailed can not be connectd now......”

机械地重复了十几次,一次又一次层层递进的恐惧,搅动着胃液。

“......为了尽快确认死者身份,请死者家属或朋友马上联系警方......”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警局,简单录了口供,坐着警车赶往了医院。后视镜里的神情,静到感觉不到时间的存在和流逝,就贝加尔湖最深处的微生物不屑于光明。

清冷的太平间里像是另一个世界,这里没有堆积着尘埃,没有世间最为熟悉的光,这里是埋葬所有过往的停靠站,可是这里总会下雨,就比如歇斯底里的浅秋眼眶里的山洪暴雨。静默的白色的墙面,将所有的悲伤都尽力拘禁在这小小的地方,然后进行最后的打扫。

浅秋把头深深地埋在带着肃穆气息的白色床布里,紧紧地握着那白的不熟悉的手,有种侵体的寒冷一层一层包裹着那些记忆成为黑白。“末樱,你给我起来!我要你起来,你听见没有!”一遍又一遍的哭喊,却像一个穷途末路的孩子,只能一点一点逐渐溺亡在即使奋力立起脚背也触不到地的湖泊里。苍白的脸把一切的昨日都敲碎咽进了自问自答的洞穴里。

坐在医院的走廊上,红肿的双眼并无法引起外界的波澜,所有之前的经历仿佛在出了那扇门之后都成为了一根根刺扎进了脑中的每一个神经元里。半扶着墙,推开了走廊尽头的一扇窗户,白色的墙灰掉落在手上的咖啡渍上,被高空涌进来的风吹落在了身后。手肘支撑着自己倚在窗口,向下望去,感觉身边的空气都轻盈了许多。

熙熙攘攘的街道在此刻的眼里安静得很自然,可是一个推着自行车的瘦小身影却不禁让浅秋的背脊有些不自然地发凉,她想离开窗边,但身体的疲惫感却骤然加强,在将要转过头之际,楼下的人停住脚步,朝楼上的窗口望了望,脸上依旧是那副面具。

“青色......”

身子在那一瞬间仿佛失去了重心,犹如高楼大厦即将倾覆,所有的喧嚣都肆无忌惮地挤压着耳膜,散乱的长发被一对有力的肩膀如数接下。四目相对,“我回来了,浅秋,你还好吗?”

“流闲,真的...是你吗?”忽然多情的眼神,随着视线的模糊,慢慢消失在了又一片黑暗之中。

......

                                                    Ⅲ

两日后。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消毒药水,然而却再也没有熟悉的身影与你如影随行,一切都像这杯中升腾而起的水汽,成为我再也触摸不到的虚空了。

当我从一片混沌中醒来时,脑海中依稀浮现出一道熟悉而又久违的身影,一道离我而去的身影。

“对不起,浅秋,忘了我吧。”

“我和你的出国深造相比,我就那么一文不值吗?你不用道歉,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你的道歉!”

转身离开。

“你要我忘了你,怎么可能!我做不到!我从来都会义无反顾地跨上你的马背,从过去到现在,哪怕...”

身后一阵沉默。

“哪怕你是被囚禁了一千年的魔鬼。”

耳边响起了登机检票的温柔女声,以及行李箱的转轮与光滑的地板相互啮噬的声音,没有停顿,一声一声像向内生长的荆棘捆扎得心无法喘息,能听见心在汩汩地流血。

“您好,您的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中午就可以出院了,祝您生活愉快。”护士的声音像是一把豁刀把我的思绪胡乱地砍断,“嗯,我知道了,谢谢你们的照顾。我想问下之前照顾我的那位先生还在吗?”“那位先生啊,他昨天已经离开了”,她表情像是若有所思“对了,他走之前还给你留下一张纸条,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我这就去给你拿来。”说完急匆匆地跑了出去,留下那扇弹簧门吱呀作响。

我礼貌性地接过她递给我的纸条和帮我充满电的手机,纸条上的留言很简单,却锋利的像一道闪电,劈开我的内心,露出跳动的鲜红色内核。

“对不起,你还会跨上我的马背吗?”

嘴里轻轻念着最后一行流闲的名字。突然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看到显示屏上的字,斑驳的心安稳了下来。

“喂,是秋秋吗?”话语中带着必然的急切和担心。

“妈,是我,我醒了,我没事了,让你们担心了。”

能清楚地听见那边突然爆发的哭泣声,“没事...没事就好!”换了一个稍显低沉的男中音,在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秋秋,前天流闲用你的手机给我打了个电话,才知道你昏迷住了院,现在你没事就好,我和你妈总算是订到了今天的机票,我们中午就到,你在医院乖乖躺着,哪都不许去,听见了吗?”突然严厉起来的父亲,像是一股太平洋暖流,想要将我用力包裹,我忍住抽泣,说着“好,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挂断电话,“流闲,你真的回来了吗?”,带着呢喃,一股睡意袭来,安然睡去。

窗外的阳光愈发热烈,将浅秋从睡梦中唤醒。太阳快到头顶了,心里却突然生起一股担忧,眉梢微微跳动。按道理,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拿起手机迅速拨了两个熟悉的号码,关机,关机。

过了一刻钟,手机响了,是熟悉的号码,熟悉的声音,“秋秋,我和你爸爸呀,刚下了飞机,正在地铁站检票呢。你在医院好好躺着,我和你爸马上就到。”

“那好,我乖乖在这里等着,你们路上小心。”

“放心吧,你好好躺着哪儿也别去”,电话那端的人群突然骚动了起来,“老头你拉我干什么,没看见我在给闺女打电话呢...老太婆你快跑!”

“砰”剧烈的响声刺的右耳“嗡嗡”作响,紧接着是电话停止通信的“嘟嘟”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眼泪已经一缕一缕地流了下来,仿佛周遭只有这个不绝于耳的结束音,脑海里一片空白。

很快,病房固定的新闻频道插播了一条紧急消息。

过了片刻,手机突然再次响起,是流闲,他在楼下等我。

我立马飞奔了下去,坐上了他的车,没来的及去看他的脸,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前方,只说了一个字“走”,像是一头捍卫领地的野兽发出的最后的低沉的咆哮。

像是一种诅咒。如蛆附骨的诅咒。

车道边的人行道上,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子骑着一辆挂满面具的自行车,与其相向而来,脸上还是戴着那只面具,透过挡风玻璃望着浅秋,在两边高楼的玻璃幕墙的反射下,像是从镜中走出来的长着森白獠牙的怪物。纵使眼球拼命转动也挽回不了其消失在拼命的车速里。

一对角,青色皮肤,森白利牙,这三者像是作了一个约定,慢慢组合在了一起,而那一刹那,脑海中仿佛有什么沉睡的东西被惊醒。

“是你...”

                                                    Ⅳ

“...对于此次的恶性袭击事件所造成的大量人员伤亡,以及给所有遇难者的家属所带来的沉重的伤痛致以最沉痛的哀悼,对各位家属表示最诚挚的慰问...”

......

事故发生第二天。葬礼结束。

只剩皮囊存在于物质世界的感觉,大概就像死亡并不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而是一个接着一个带走你身边的人,你无法去预知,你只能像蜡烛燃烧一样摇曳着烛火等待,直到最后所有的一切都沉寂在默许的黑暗里。

烈火像是一个刽子手,把所有的链接都烧得通红,被风轻轻一吹就成为了细碎的粉末。

“你还好吗?”一样的问句,却是双倍的痛彻心扉,而此时身边的人却像一个失了魂魄的提线木偶,绝缘了一切。伸过手绕过浅秋的后背,将这个泪人儿揽在自己的怀里,轻轻抵着她的额头。

在流闲的怀里不知过了多久,浅秋渐渐恢复了神智,而那面具也像影子一样缠绕了上来。

眼前的浅秋像是换了一个人,在憔悴的神色里露出一股让人不容置疑气势来,“流闲,送我去博物馆,趁它还没闭馆。”

没有多问,发动引擎。

不多久,浅秋出现在了那个终于在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展品面前。可是在玻璃窗的后面却是一片空白,当初的那个塑像不见了。

很快浅秋找到了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你说那个塑像啊,就在昨天我们这儿快闭馆的时候,突然自己破碎成了几块。”“碎了?你是说,塑像自己破成了碎块?”“对的,现在被我们收到了仓库里,准备明早送去修复中心,看有没有可能修复。”“......”“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去忙了,你们自行参观吧。”

浅秋一直在那个空置的展品前呆到了闭馆铃声的响起。一路无话,流闲把浅秋送到了小区楼下,引擎声还在低沉地响着,配合浅秋不高的声音“你今天能留下来陪我吗?”。

进了屋,两个人在餐桌前相对坐下,头顶上方的灯均匀地打在流闲的脸上,一直没有正视过脸,熟悉而又陌生。

流闲和三年前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干净整洁,身上的衬衫依旧穿得很漂亮,袖口折得很整齐。除了换了一个成熟的发型,喷了点香水,其他的还依旧是当初那个有着洁癖,弃她而去的流闲。

两个人沉默地看着对方坐了一会儿,有很多话想说,但在这个时候,什么话都说不了。浅秋站起来去冰箱里翻了翻,最后翻出了一个前些天买的榴莲千层,把它放在了流闲的面前“你带着我东奔西跑的一天了,这是你爱吃的榴莲千层,虽然放了几天但应该还没坏,刚听到你肚子叫了,把它吃了吧。”还是挥之不去的悲伤的语气,但是眼前在自己身边的流闲无疑给了她笑着活下去的勇气。

流闲看了看桌上的榴莲千层,努力想找出一些话题来撕开这悲伤的窗纸,“你还记得当初一起吃了榴莲千层的我们互相嫌弃对方的样子吗?”停顿了很久“记得啊,当初你还为了吻我,一个人吃了一整瓶益达”浅秋的眼睛中忽然有了眼波流转“结果到头来,你还是没能如愿以偿地吻我,只亲了我的额头。”“你还记得啊,真好。”

我不禁浅浅地笑了,看着流闲的眼睛,突然间觉得我还没有失去一切。

我静静地看着他吃完了盘里的千层,他像个孩子把微脏的嘴努到我的面前,我拿纸抹了抹他的嘴,盯着他的嘴唇,轻轻地吻了上去“这就当是我还你的”,我欺骗不了自己“我想跨上你的马背”。

流闲盯着我看了很久,用力地抱住我,他哭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哭,我紧紧的抱着他。

我想他会成为我的依靠,我会成为他的幸福。

流闲深情地看着我,但却始终紧闭着嘴,我看出了他的窘态,朝他笑了笑,给他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里面只有漱口水,没有益达”。

他放开我的腰,眼睛里有明显的温柔,转身进了卫生间。

过了一会儿,他拉扯着领口,从卫生间跌跌撞撞地出来,“浅...秋...救...我...”我瞬间愣住了,随后赶紧趴到他的身边“流闲你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眼泪已经流下一滴滴洇湿了流闲的米黄色衬衫。

此时的流闲面部发红,一只手使劲拉扯着自己的衬衫领子,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左胸口,呼吸十分急促,额上全是汗水,瞳孔剧烈收缩。我慌了神,感觉内心有一股强烈的绝望像一个黑洞一样把自己的生活搅碎成碎片,把自己的全部都要没收。我忍住眼泪,庆幸在那一瞬间我的恢复了理智,我迅速帮流闲脱下了在此刻像是绳索束缚住他的衬衫,摸到了他口袋里的手机,而屏幕却冷漠地显示没电了。我又起身去翻我的包,没有。去看了餐桌,没有。突然,我想起了什么——我的手机还在我医院的病床上,而边上的邻居都已搬走。在我绝望的这几秒里,流闲脸上的痛苦已经慢慢消失了,慢慢地和这流动的时间显得格格不入。当我跑回到流闲的身边时,我看着他我笑了,很冷很冷的笑,再也没有人能让我哭了,我哭累了。

我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让他靠在我的怀里,这时他的口袋另一侧滑落出了一板药片“头孢氨苄”,他嘴里还残留着浓郁的漱口水味,以及那罪魁祸首的酒精。

我望着他的脸,竟然不禁有些戏谑“双硫仑”停顿了下“没想到,流闲,到最后是我自己夺走了我的一切......”

                                                     Ⅴ

我将流闲的身体搬放在床上,轻轻为他关上门。突然觉得有些发冷,捡过地上流闲的米黄色衬衫穿上,走到厨房,我拿了一把水果刀走进书房坐了下来。我害怕死,可是我更无法习惯没有人可以依靠的世界。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红酒,看着这深沉的酒红色,微微摇晃,荡漾起的漩涡竟让我看得有些着迷。

我放下杯子,双眼竟有些睁不开,借着酒精的作用我睡了过去。

我醒来,还是一样的安静,抬头看了看桌上的钟,已经是凌晨4点半了。我支起疲惫的身躯,走到流闲的房间,悄悄打开门,就着从地平线上窜出的微光,看到脸色白皙的流闲还在安睡,我退了出来。

我回到书房,喝完了剩下的红酒,拿过闪着幽冷的光的刀子,迟疑了一下,闭上了双眼,刀子狠狠地在手腕上划过。

我本已咬紧的牙关却松了下来,没有一点痛感,像是我和它毫不相关。我睁开眼,我看着我都手腕,没有一切与红相关的东西,我只看到了我自己,一个怪物。在刀锋落在手腕的一瞬间,上面布满了暗蓝色鳞片,抵挡住了锋利的刀刃,落下几片带着清晰划痕的鳞片。我没有害怕,已经没有什么再值得我害怕了,因为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我看着这鳞片出了神,想到了什么,打开了桌边的电脑,我想找一个无所畏惧的答案。我找到了博物馆的官方网站,点开了藏品列表,我找到了它,将我拖入地狱的它。

我脸上没有表情内心也没有波动,像是一切都找到了答案,只是过了一个夏天,睡一觉,一切就都会恢复原样的。觉得浑身好冷,我拿过流闲口袋里的打火机,亮出一束火花,我想要取暖,点着了窗帘和衣柜里的衣服。我躺在流闲的身边,身体蜷缩抱住他的手臂,看着灿烂的火光,第一次感觉我再也不会冷了,没有人会在离开我了,我安全了。

                                                    Ⅵ

博物馆仓库大门口。

“小心一点,慢慢放,慢慢放...好!停!需要修复的艺术品都已经装好送上车了,你们出发吧。”

......

艺术品修复中心。

一个放置在修复室的木箱映入陈科长的眼帘“小王,你给打开看看。”“好勒。”

移开顶盖后,陈科长探着脑袋朝里看了看,不时扶了扶鼻梁上厚重的镜框,突然生气道:“这存心拿我开涮是不是,哪来的破成碎片?这不是好好的吗!给我找事呢!”说完就摔门出去了。在一旁的实习生小王噤若寒蝉,也朝木箱里看了一眼。

这和浅秋书房里电脑屏上的图片一摸一样——牛角,蓝青色,有着森白的利牙。在图片的下方有着一行简介:Catoblepas(卡托布莱帕斯),希腊神话中的怪物,形状如牛,它的目光和气息都能致人于死地。

“诶,本来还以为能让陈科长看到我的本事,这下没戏了。”说着小王关了修复室明晃晃的灯,出了门,上锁。

黑魆魆的修复室里,突然闪起了一道不易察觉的猩红......


「双硫仑样反应」是指服用某些药后若饮酒,会发生面部潮红、眼结膜充血、视觉模糊、头颈部血管剧烈搏动或搏动性头痛、头晕,恶心、呕吐、出汗、口干、胸痛、心肌梗塞、急性心衰、呼吸困难、急性肝损伤、惊厥严重者导致死亡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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