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对于猪这种动物是矛盾的。一方面,猪是懒和脏的代名词,会说某个人懒的像头猪,家里脏的像猪窝。骂人不聪明或者懒得动脑子就说:真是猪脑子。另一方面,厚道、忠诚、敦朴、宽容也是它的标签。另外,由于它圆滚的外表,丰满的形象又成了财富的象征,所以存钱罐又多以猪为造型。多年以前我家养的一头猪,与众不同,不仅彻底改变了我对猪的看法,还给我们带来不少的快乐。
那时的农村基本家家养猪,猪是家人的新衣服,猪是孩子的学费,猪是农田的肥料,猪是家中柴米油盐。母亲买了两头小猪一块儿圈养着,起初并没有发现这两头猪和以往养的猪有什么特别。农作物价格低,卖不上什么价格,就地转化用于养猪,所以那时不喂什么饲料,主要就是自产的玉米,小麦的麦麸,加些大豆,和打碎的作物秸秆一起,一天两顿。食物刚倒进食槽,两只小猪便争先恐后地抢着吃。它们你推我挤,互相挤来挤去,嘴巴却没有离开食槽半点儿,一个劲儿地贪婪地吃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其中的一头如《淘气包马小跳》中的黑旋风一般,一定是不甘心做一头吃了就睡、睡了又吃的猪,它要做一头有理想的,与众不同的猪。
虽然两头猪一直在圈里养着,可圈门基本形同虚设,栅栏的门不高,也经常不上锁(说是锁,其实是铁丝拧着),虚掩着。不知从何时起,个头稍小一点的那头猪会把栅栏门拱开,到院子里溜达溜达,溜达累了,自己又回去。我们看它也不走远,也没有采取过什么严加看管的措施,那时农村治安还不错,偷盗事件较少听到。夏天的一天,天气炎热,中午我们都端着饭碗到路上的树下,边吃饭边乘凉边和邻居们聊天,出来时把院门关了(估计有点缝隙)。谁知那头个头有点小的猪把门拱开跑了出去,跑到我们乘凉处,直接卧倒在我母亲旁边。等我们回家,它又跟着回家。从此中午外出成了它的日常,陪主人乘凉,陪主人回家。而且它还有一项热衷的技能:关院门。从家出去它不关门,每次回家它都会回过身体,把门拱上。院门是加厚的大铁门,每次它关门时,都需要躬起身体,用尽气力,可是它乐此不疲。
猪一般是母亲来喂。下半年,姥姥病重,母亲常驻姥姥家,正在上小学的妹妹每天喂两次。冬天自种的萝卜收获多,吃不了,也变成了猪的食物。每天晚上,妹妹把萝卜切一下,放到锅里煮,然后和着麦麸喂猪。猪在冬天里吃着温暖的食物,是否感到了温暖,不得而知,但它却成了妹妹的尾巴,妹妹去哪里,它喜欢跟到哪里。一天,妹妹去学校上早读,冬天的早晨6点多,路上漆黑一片。早读的时候听到教室外面有猪的叫声,大家说教室的后门外卧着一头猪,并没有在意。早读放学回家,那头卧在外面的猪跟着妹妹就走。估计妹妹忘记把院门锁了,那头不愿平凡的猪一路跟了出去。
后来,那头特立独行的猪也没有摆脱宿命,卖给了收猪贩。它平生第一次反抗,从圈里冲出来,第一次在不跟家人的情况下,跑出家里,几个人奋力堵截才把它捉住。一头有着自己的思想,不愿臣服于宿命的猪,最终在万物之长面前,无可奈何。妹妹痛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