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松江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一六年的上海,九月已有了凉意。
蔡小鱼今天穿了一件无袖白衣,搭一条黑色长裤,脚腕处挽了两转,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感觉脚腕处凉飕飕的,现在倒也适应了。不和何时流行起来的挽裤脚,蔡小鱼觉得那样反而显腿短,也就没有尝试,却不想在春天的时候在网上买了一条裤子稍短,穿上后直直地戳着,看着很是尴尬,倒不如挽上去,更顺眼一些。没准儿这就是挽裤脚流行起来的原因,蔡小鱼想着。
蔡小鱼总是冒出些没什么用处的想法,虽然她不喜欢动脑子,她觉得对某一事物产生过于认真的想法会很累,甚至于痛苦,但她又有大把的空闲,于是偶尔就冒出些不着边际的想法。
但偶尔也总结一些经验,比如面试。求职实习生的岗位,如果不是公关销售这类职位的话,没必要刻意打扮,最重要的是穿着得体,给人一种简洁的视感。毕竟,实习生这个岗位,大多是用以使唤的。
蔡小鱼上了7路公交车,那是去商城的,她约了室友一起吃米线。
蔡小鱼的室友是她的好朋友,高一认识,到现在六年了,九月伊始,现在共进第七个年头。
那是唯一一个蔡小鱼有了事情可以商量的人,虽然蔡小鱼有了事情也不会找人商量,但有些事情只有她知道。
贫瘠虚度的大学时光,只有她通过手机一直陪着蔡小鱼谈天说地,插科打诨。于是实习期一到,蔡小鱼就来投奔生生了。
本来蔡小鱼觉得她的大学还是可以的,虽然没有什么成就可也没有什么特别污点,就是挂了一科体育,足球,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算是一般大学生的写照。
可是后来啊,后来,故事总是经不住后来,一番热闹过后,加剧了生命中的不堪,带走了绚烂,什么都没有了的时候,便是贫瘠。
现实的走向总是这样,绚着绚着就烂了。
蔡小鱼好几天没有出门了,上次出门是因为一个面试。那个面试,是通过看视频时插播的广告软件了解到的。
面试那天的前一晚,蔡小鱼没睡好。整晚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倒不是因为要面试了睡不着,那种睡不着的感觉像是某种思虑又或是冥冥中的某种力量造成的。
有时候不得不相信所谓预感。
第二天坐了两个小时的地铁,又弯弯绕绕走了几里,途径一段在正午都略感阴森的单行路,到达了目的地。
牌子上写着园区,但那地方看起来更像一个阴沉的小区,入口处是一个垃圾焚烧的地方,空气中有着刺鼻的味道。
走了进去,蔡小鱼在犹疑。来都来了,面试一下涨涨经验,可是这地方。。。偏远,阴沉,万一。。。
蔡小鱼决定给室友生生打个电话,她没接,可能在忙。
蔡小鱼心里更没底了。随即她想着,假设面试过了,愿意在这种地方上班吗?不是说这种地方一定怎样怎样,只是一个女孩子,总要先考虑自己的人身安全。
于是蔡小鱼走了。回去的路上,她有点后怕,有点庆幸,不是说社会有多黑暗,只是不幸这种事,一旦发生了,与别人与社会不过一个例子,可反噬到当事人身上,就是实打实的灾难。
蔡小鱼登上那个软件,给昨晚联系的人发了一条消息:不好意思,由于今早确定了一个offer,所以不能参加贵公司的面试了。随即改了自己的信息,将软件卸载。
那天的天气有点闷热,微小的浮尘悬于空中似在挣扎。
生生到了,蔡小鱼的思绪回到现实。在人群中的生生,是比较好认的,高高的个子,长长的卷发,白白的肤色,好看的五官。
蔡小鱼喜欢吃家乡的米粉,可是她已经大半年没有吃到了,只有长的相似的米线聊以慰藉。也没有啦,米线也挺好的。
前一阵子,休息的时候,一天两餐,上午一餐,傍晚一餐。
上班的时候,也是一天两餐,早上一餐,中午一餐。晚上下班回到住处,八点左右,已经没有什么食欲了。
生生点单的时候总是会问问有没有什么推荐,蔡小鱼点单的时候就看看面相和口味。
蔡小鱼最近有点担忧,九月开头,已经开学了,家里没有转学费,卡里有上次实习的工资,四千多一点,当学费的话还差点,万一被扣了她就没钱了。
吃完米线,蔡小鱼和生生去超市闲逛,买了些零碎。
没想到却接到了上午面试公司的电话。被录用了,下周一报到。
蔡小鱼觉得有点惊喜,上午面试下午就确定了,她有点兴奋,赶紧和生生说了。
生生问了几个常规问题,但蔡小鱼看不出来她到底高不高兴。
可能是蔡小鱼近一段时间的沉默,生生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心。
刚来上海的时候,蔡小鱼表现的很开心,她总算结束了一个人生活的处境,并从三线城市的大学来到了生生所在的城市大上海。和好朋友一起生活在大城市的新奇让蔡小鱼觉得很幸运,而且这是她和生生一年前就约好的事,蔡小鱼很期待,也很满足,那段时间她们会说很多话,正直酷夏,她俩一起叫外卖,偶尔也自己做饭坐在阳台上吃,一起呆在屋里晚玩机玩电脑,入夜的时候不开灯两个人躺在自己的床上聊天,生生的大长腿常常搭在床栏上,蔡小鱼则是把腿整个贴着墙仰躺着,她们会说上几个小时,然后玩玩手机关灯睡觉。
蔡小鱼觉得很美好。可开心是真的,不开心也是真的。生生知道一些,可是知道的不多,蔡小鱼也不会主动说,偶尔被问到也是寥寥几句一带而过,没办法,过于晦暗的日子,蔡小鱼不想提起,而且也没什么可说的。
故事的经过和很多流行的版本一样,有一个人说了可爱她,她记住了,可说的人在消失。
可还没有完全消失,蔡小鱼总是觉得对方是喜欢她的,没有确切理由的盲目自信,可能她就想这么觉得,虽然这一点期待也是折磨她的根源。
嗯,折磨,因为日复一日的想起,所以神经承受了痛苦。
也许痛苦是相应的,可怪得了谁呢,她什么也没做,和有人一样。就算做了,可又都时机不合。
蔡小鱼和生生回到住处,各自玩着手机,没有话想说,便都沉默着。
好像是她想象了很多有人喜欢着她的迹象,于是自作聪明的把这些年里的一些反常现象进行强行联系并将之看作是天意使然,又因为缺乏事实依据,所以她时而开心,时而迟疑,这样持续一段时间后,蔡小鱼急于求证。
终于,她行动了,凭借那段时间积聚的点点勇气,可她或许是不安,或许是疑虑,末尾又来了一句装腔作势,又或者是一点退路。
可惜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很多事情都和她想象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