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影《脑残粉》︳你就是你,不是我,也不是他

那个叫高瑞夫的少年,标题里的这句话,是我看完这部电影以后,最想对他说的一句话,真的。

高瑞夫生活在他的小城市里,是个开小网吧的后生,从小到大一直参加社区里的模仿大赛,模仿大明星阿利安模仿的超级像,像得不能再像,比阿利安本人还像。不知道大家注意到一个现象没有,就是在各类模仿秀里面,模仿者有时真的是比被模仿者还像。我想了想,之所以会有这种现象,大概就是源于刻意吧。刻意练习是件好事,刻意模仿也是件好事,可是,刻意活在被模仿者的阴影里,就不好了。

高瑞夫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起初是自觉不自觉地活在阿利安的影子里。他在社区的模仿秀上,出神入化地模仿阿利安,人们欢呼,觉得他模仿得简直了,可是,仅止于此,没人会说,瞧,高瑞夫,你就是阿利安,他的父母亲、他暗恋的女孩子,这些和他关系亲密的人,都把他当做自己最亲密的人,当做一个会模仿阿利安的最亲密的人,除了这些,他们从来没想过要更多非分的东西。高瑞夫本人好像也没想过更多。

直到有一天,他想和其他阿利安的粉丝一样,去为阿利安庆祝生日——其实就是在阿利安生日那天,在远远的地方像谒见君王一样看一眼他,把欢呼、掌声、尖叫送给偶像。

高瑞夫的家人支持他去,他们只是觉得这样会让高瑞夫开心,这就足够了。他去了,住进偶像当年还未发迹时住过的破旧旅馆,在偶像生日那天也如愿见到了偶像——隔着好远一段距离,仰望着高高站在自家阳台上的阿利安,他向他们挥手致意,随后人群散去。一般的粉丝,实现了这些,也就满足了。

可是,高瑞夫不行,除了见到偶像,他还想把自己模仿阿利安所获得的奖杯送给阿利安,奖杯被拥挤的人潮挤到地下,差点儿被踩烂。其他人当然不会在意这么一个奖杯,他们更在意自己见到偶像的心情,所以,即便当时掉在他们脚下的,是诺奖的奖杯,又如何?你自己的奖杯,只有你自己最在意,因为,它只对你自己有意义。

一般人都会觉得,作为一个被人崇拜到五体投地的偶像,面对高瑞夫这样的粉,怎么也得见一面吧。可是,阿利安说不,我没时间,再说,我有我自己的生活,凭什么要把时间花在一个并没有关系的人身上?你模仿和我尽可以模仿,模仿的比我自己都像我自己,也没关系,只是,我和你之间,真的没什么关系。

我有大把的时间,都要用在演出、粉丝见面、跑场子见那些上流社会的粉丝(这部分粉丝花了大价钱买我的时间),所以,我没时间陪你玩儿。所以,明星和粉丝的区别就在于:明星在没成为明星时,把时间用在了努力提升自己,成了明星之后,把时间用在了提升生活品质上面,所以,他们的时间特别有价值。而粉丝呢,永远把自己放在粉丝的位置上,把大把的时间用在追星上,就像把大把的时间用在追一个光彩炫目的大气泡上面,所以,他们的时间,一钱不值。

阿利安都说了不了,高瑞夫还是死缠烂打——只求阿利安见自己一面,接受自己的崇拜,就满足了。这和一名吸毒者何其相似:就一口,就吸这一口,以后绝不了。可是,有几个成瘾者戒了?把自己的生活寄托在别人身上,自己甘愿成为影子,这是种很严重的病,得治。

高瑞夫不承认自己有病,更不会治,他选择了得不到就毁掉。他冒充阿利安,被抓,被痛打了一顿。就像我们的童年,要一件玩具,大人不给买,我们就躺在地下打滚,大多数时候,被胖揍一顿,下次就不敢了。也有的大人,看着孩子可怜,就妥协了。下次,遇到更好的东西,又要,不给,就用头撞墙,还没撞疼呢,就又妥协了。长大以后,觉得什么都这么容易得到,没劲,去吸毒,上瘾,没钱了,用刀子逼着自己向家人要钱,不给,就把刀子调过来逼着家人要钱。

高瑞夫,大概也有这样的心里基因吧,刚开始是模仿阿利安,大家叫好,于是,就不干别的了,专门模仿,活在别人的叫好声里无法自拔。可是,越到后来越发现,自己仅仅是模仿的很像,在舞台上,是受人瞩目的模仿者,下了台,什么也不是,受不了这样的反差,就只好活在虚幻的模仿世界里不愿醒来。

这样的模仿,是毒品。

你模仿别人越像,就离自己越远,渐渐地,就找不到自己了。

挨了打的高瑞夫并没被打醒,他变本加厉,只有一个目标:得不到的,就毁掉。他冒充阿利安,冒充到外表看起来天衣无缝,可是,做的事情却全是自己内心深处最阴暗角落的外化。他热爱阿利安,得不到青睐就转为痛恨。他也热爱自己,可是,却无法接受自己的平凡,就转而痛恨自己,唾弃自己,想把自己的快乐寄生在别人身上。

可是,存在感这件事情,永远都要在自己身上找啊,当你把自己的存在感刷在别人身上的那一刻起,你也就弄丢了自己。

被逼无奈的阿利安开始反制高瑞夫。在高瑞夫的家乡,那个高瑞夫曾经模仿了他许多次的舞台上,他模仿了一次高瑞夫,然而,高瑞夫暗恋着的那个女孩一眼就看出,他不是高瑞夫。你看,再普通再平凡的人,如果是在意你的人,他(她)总能看出你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可惜,高瑞夫再也回不到从前,或者说,懦弱让他不敢面对自己的平凡,不敢面对自己已经犯下的错。虽然,阿利安出于恻隐之心,规劝他,可是,他还是选择了结束生命。

……

一年一度的生日见面会还是在办,阿利安家的门前,还是会聚集人潮人海,欢呼的人潮中,再也没有了高瑞夫,没有谁在意。

阿利安却在意了。恍惚中,他看到高瑞夫也混在人群里,向他微笑,一如往昔。

……

在这部电影里,阿利安和高瑞夫是一个演员分饰两角。这真像个寓言,平凡如我们,在年轻时,大概都做过几天明星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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