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时候,家里大人在街上开店,我呢又是个贪吃鬼。正巧小镇医院旁边有家面店,我记忆里最香脆的味道就是来自这里。
那时候的面店前面都支着个小炉子,上面有个油锅,来吃面的客人点上面条要了“浇头”,如果还想要个香喷喷的煎蛋,就会有阿姨在油锅里煎好鸡蛋盖在面上。
我说的美味,不是鸡蛋和面条。而是一种特别的吃食。
那个时候个子小,我常常眼巴巴的站在煎锅前面看着阿姨煎蛋。或许是阿姨看我特别的眼馋,就从旁边的面筐里拿出了几根面条,然后又从一大堆鸡蛋壳里找到几个里面还挂着蛋液的碎壳。当面条放进油锅里的时候,一丝丝晶亮的蛋液正好在盘曲的面条上结成了小块。锅里的沸油煎炸着面条和鸡蛋,弥漫在空气里的,都是小麦混着蛋白的香气。当面条微微泛起金黄的时候,阿姨把铲子一翻捞出这个圆形的“脆饼”,折了一段放在嘴里,嗯……好吃。然后把“脆饼”控干油递给了我。
你要问什么是脆香脆香?原本湿润带着水份的生面经过油炸之后变成了“撒子”一样的东西,上面的蛋白已经被煎至微焦,但是却也不失蛋白的软嫩鲜香。过程中没有加哪怕一丁点儿的调料,可是面的香气,鸡蛋的香气都预示着完成了这份美味,它们已经是顶顶好的调味品。
小时候的我就这样被一份不知名的“小食”倾倒。记忆模糊,阿姨的面目都堪堪不甚清晰,倒是那份脆生生的东西永远让我的味蕾记住了它,它烙进了我的心里。
再后来,我曾亲自动手尝试过这样的“小食”,不论我用哪怕整个鸡蛋,或是放入怎样的面条,都无法还原出当时的美味,无不是面条煎得过硬、夹生、或者蛋白枯焦。大抵这样一份其实连名字都没有的“小食”,已经成为了我生命中的绝唱。
我偏爱油炸,又偏爱脆生生带焦香的东西,大概就是这样一份不知名的“小食”带给我的痕迹。
斗转星移,小镇医院旁的面店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医院似乎也将要搬到一个更大更敞亮的地方去。蒋勋老爷子在《品味四讲》(又名《天地有大美》)里谈到:吃是认识美的重要开始,在小吃里发现信仰,发现人情味,这种记忆让人无法忘怀。
而我说:有温度的食物,远比那些饕客桌上的山珍,暖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