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山水,在梦里。
故乡的春天渐近了吧?那山坡上的稻草人会在哪里等待新的使命?有谁为她换上了新衣吗?
那座山梁叫“土门岭”,过去山梁梁是“龙头”,头道河边的那一段山比较平缓,由南向北蜿蜒着,像一条龙。头到河边是一片斜坡地,那时候种的多是谷子,矮矮的黄黄的谷地里总有几个稻草人挥舞着衣袖。外公在那片斜坡地上种线麻,麻籽成熟的时候,外公就会在麻地树个最高的稻草人,把我爬篱笆刮烂的粉色小花褂穿在高高的稻草人身上,手里挥着的是我的红领巾,再戴上外公的破沿草帽,在一片蓝灰色的稻草人中,就显得格外的俊俏了。
坐着外公的牛车,躺在高高的苞谷杆垛上,晃悠悠的离开龙头那片外公耕耘的土地时,总会看到斜坡地上我家的稻草人。和表姐也给每个稻草人取过名字,满桌(家有女儿多的时候,就把四女儿取名满桌)家的叫“二大爷”,因为那是一捆近乎发霉的稻草,黑黄相间的,像个布满皱纹的老人。方柱家的叫“小明”,像我们数学书上那个奔跑在甲乙两地的小朋友。我们家的叫“小花”,在我们眼里不仅因为那件花衣裳,外公的稻草人扎得很精细,腰身紧束,挺胸昂首的,小花是最美的称谓了。儿时的我总觉得稻草人也是有灵性的,在一篇作文中还写到她的忠心与坚守。那些代表神灵的土偶瓷器,不也是因了神灵的外相而受到人们的膜拜嘛。我的稻草人也一定会在日月精华雨露甘霖中渐通人气的,像美人鱼像田螺姑娘,成为某个故事的主角呢。
稻草人总是朝着一个方向的,借助风去行驶她的使命,麻雀们在她身边飞过,偶尔大胆的落在他们的肩头,风儿会及时的摆动稻草人的衣袖,麻雀就会警觉地飞远。风的方向会改变的,可稻草人总是面朝一个方向。记忆中他们都是面朝西的,目送着夕阳,红着脸庞。记忆中的夕阳,是温暖,是沉静,是舒适,是美丽。和悲壮伤怀没关系。红着脸的稻草人就会在夕阳过后的黑暗里沉静着,不,他们会有和风的低语,和山的相望,和鸟儿的微笑。雨夜的他们,把那条独腿,深深的牢牢的扎在泥土里,尽情的沐浴,褪了色的衣衫更像是老故事的道具。
稻草人的胸腔里没有心脏,没有心脏不代表没有思想。他们更懂得自然的恩惠,季节的轮回,时空的流转,生物间的相克相生。他们享受自然万物带来的一切,他们倾听万物的互诉衷肠,见证万物的生死轮回。在大自然的故事里,稻草人演绎着自己的人生,没有荡气回肠,却温馨细腻。
我的“小花”也许早已完成了那个篇章,我的故事里会有新的稻草人,我要给她穿上白色的上衣黄色格子的长裙子,和行走在人群中的我一样,田园着怀旧着,住在一个老故事里,吟诗。
诗歌不一定是文字,也许是一朵云,一滴露珠,一段感念,一次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