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阳光亮白,整个屋子亮堂堂,地板上的光映射到天花板上。
阳台上白瓷洗手池面闪闪的芒刺,直射进眼睛里,像极了盛夏的样子。闭上眼睛走进客厅,坐在玻璃门前继续在画板上画昨天的画。
水粉放的时间有点久,色膏都硬硬地凝固在一个个格子里,泡了两天才融得开。
不舍得扔。
给背景设色,有阴影的地方色彩凝重些,堆上调好的水粉等干,不关紧的地方笔肚上蘸饱水,化开,淡淡地推过去。
水桶就放在脚边上,各道涮笔水染的一桶脏旧。
乖乖悄悄凑过来往水桶里张望,两只尖耳朵在我眼睛的余光里晃动着。
“乖乖,不能喝脏水哦。”
它看也不看我,闻了闻,就讪讪地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它又悄没声的溜过来,径直的将头伸进桶里。
“乖乖,跟你说了不能喝颜料水,你是不是想中毒?”
它闻言正回身子,扭头往外走,走的那一刹那高高地窜起来,顺手将路过的瘦瘦左右开弓快速刨揍了一顿,嘴巴里呜呜哇哇地骂着,骂完就恨恨地溜开了。
瘦瘦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亮晶晶的黑眼仁周边圈着一圈金黄。它一脸委屈地蹲坐在地板上,一会儿,默默地去了阳台。
这个场景,很熟悉。
素描纸上画水粉画,纸和颜料都别扭着,画面上色块又小又杂又多,还有渐变,断断续续画了两天都没有画完,不满意,总也画不完的样子。
有点厌了。
二姐从房间出来,我跟她讲乖乖,然后问她,年少的时候为什么打弟弟。
她先笑一顿,说:“那时候父母总是无缘无故骂我,我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就打弟弟出气。”
不过,他们姐弟俩也有很要好的时候。
有一年,弟弟因为上小学起的早的缘故,二姐就和他一起住在家里临大门很近的房子里,方便给他开关大门。
冬天的晚上,俩人洗漱完,一齐坐在床沿上,垂着腿前后晃荡着,不睡。
一个人说:“咱俩吃点啥吧?”
另一个人说:“吃苹果吧?”
一拍即合。
家里每年在临近冬天的时候,都会存水果。满满一大缸苹果在那个房间里,还有一箱梨,还有别的。
两个人每天晚上坐在床沿上,面对面垂着腿前后晃荡着,啃着大苹果说笑着,吃完了再睡觉。
那些个被吃掉的苹果,也不洗。
过了很久,又一个晚上,弟弟洗漱完,坐在床沿上说:“姐,咱俩吃点啥吧?”
二姐说:“还吃呢,一大缸苹果咱俩都吃完了!”
弟弟说:“那床底下还有一箱梨呢。”
……
那箱梨,俩人没敢再接着吃。
第二年春天,冰雪消融。阳光暖暖的,风吹在脸上凉凉的,雪水在院子里淌淌地流,四姨和五姨用单缸洗衣机在洗一冬天里全家人的被罩床单,蓝床单洗出来的水也在院子里淌淌的流,和雪水混在一起,流出小门外。
院子里晾衣绳上,床单被罩们五彩斑斓,被风簇拥着,摇摆着,好看的很。
妈妈说:“天暖和了,把大缸里的苹果拾出来一筐,洗了吃吧,也该吃了。”
大姐从厨房拿了洗菜筐出来,径直去了大门口的房间。
很快,她又出来了,大声地说:“大缸是空的,里面哪儿有苹果?”
二姐不出声,弟弟上学去了,一缸苹果丢了,妈妈问也不问。
画终于画完了,家里的五只猫都在画中,一个在被窝里眯着眼睛睡觉,四个在被子上,或拱背或仰卧各种幸福欢喜的模样。
被面花花绿绿,是想象中的样子。
宠物医院送花花和圣圣回来,隔着大门栅栏,我接过来两个猫包。
花花怒极了,在猫包里就把伊丽莎白项圈褪掉,嘴里一直呜呜拉拉地骂。到家后猫包打开,它一溜烟奔进房间,钻进被子里再不出来。
圣圣在床底下,纱布裹束着身体,身材修长得像狗。它也像狗一样托着项圈到处闻着走,出来吃了肉罐头之后,又回到了床下,两眼幽幽亮地坐着。
花花领着孩子们蹲在外面钢琴上,守在门口,它们一齐盯着门的方向,屋门关着。
此后经年,再不闻彻夜叫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