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痛的,不是爱而不得,而是爱而不求,不可爱,不可求,不可得。
【一】
草色初沾细雨,新了花姿态。白云丝丝吹散在天边,勾勒出湛蓝色的羽边。桃叶不时下垂,滴落残碎的水珠。轻衣缓缓踱步,青色莲花案裙裾被露水打湿,水珠顺着脚踝流下也毫不在意,径直走到被打湿的秋千前,风轻轻摇着秋千,带来一阵、一阵凉意。
轻衣坐到秋千上,拽紧了绳子。“公主,您的身子弱,这秋千湿得很,是万万不能坐的。况且风大,还是回房吧。”大宫女花泠替她披上一件薄衫,轻声劝道。
“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不必烦心,”轻衣蹙一蹙眉,对身后两个宫女吩咐道,“再去向太尉大人问一问,前方战事如何?”
“诺。”
轻衣阖上眼,身子随秋千晃晃悠悠,好似一下轻,一下沉,心绪也被抛远。他说,轻衣,你可有想要的?带我出征归来,定为你取得。
我可是很贪心的。但凡是你有的,都是我的。
便知你如此说。他轻声一笑,翻身马上,直视前方初升的朝阳,朗声道,等我。那声笑,就像是悲歌的音首。她看着他渐行渐远,孤寂的背影衬着将士的步伐,高高的骑牙伴着风声呼呼作响。轻易心中涌起一阵悲怆,也许这一去,很多事再也不同。
她日日在佛堂祈祷,不安,却像黑夜一般不断延长。
【二】
这日,桂子开得格外盛,香气溢满了院子。宫人们告诉她,太子殿下回来了。
三年,漫长到她以为再无归期。时而胜,时而败,他的消息,永远只有太尉大人的一切都好。她也知道,并非都好,信使曾透露过,太子殿下被流矢射中,她跑到佛堂跪了一夜,染了风寒,太后将一串念珠推到她的腕上,望着她意味深长,“太子吉人自有天相,不必忧虑。至于这念珠你好生戴着,静心最好。”
她抚着玉珠,圆润沁凉,坐到了妆台前。
对镜红妆,青丝绾上,镜中的女子褪去了稚气,染上几丝忧愁,微微一笑,愈发动人。
“太子哥哥,轻衣想快点长大。”
“好啊。我们的小轻衣若是长大了,定是极美的。”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可是,想念的人真的到了眼前,反而不敢相见。
轻衣躲在树后,看着园中的人一前一后,言笑晏晏,指甲深深地嵌在树皮中,感觉不到疼痛。
那个女子是谁,她不该在这里,不该抢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轻衣踉跄一退,想要离开。“谁?”
“轻衣……”太子轻寒缓步走来,望着她眉眼深深。
“太子……哥哥。”轻衣咬着唇,看着消瘦许多的他,几欲落泪。她有许多话想问,到了嘴边,却又没了语言。
“轻衣,这是连将军之女连楚,”他转过头,看向连楚,嘴角携了一丝笑,“是我即将迎娶的太子妃。”
连楚从轻寒身后走出,自有将门之女的风姿,忽而挑挑眉,向她行礼,大方得体,“这便是浮念公主吧?时常听太子说起公主,太子很是疼爱您这个妹妹呢。”
轻衣煞白了一张脸,“你要纳太子妃?这事……怎么没人同我说?”
“这事定的仓促,圣旨也还未下,我与太子来探望公主,公主听了定也高兴。”
轻衣瞥一眼连楚,绽出一个极灿烂的笑,“亲还未定,一切还不作数是不是?你这样巴不得别人都知道,就不怕落人口实吗?况且,”轻易一顿,语气厉害起来,“我与太子哥哥说话,身份次者不可抢言,这些规矩难道宫里的嬷嬷不曾教过你?下次进宫该有的礼数不可失了,否则宫里的杖责任你是将门之女也吃不消。”
“够了,轻衣,”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轻寒低声喝止,“三年不见,怎么竟越发无礼。连楚自小在军营里长大,礼数难免不周全。她精通兵术,豪气比之男子丝毫不让。你怎可拿她与那些闺中女子相比?”
轻衣愣在一旁,那些端庄娴静的大家闺秀,竟比不上一个不知礼数的军中女子,他的这番话,真真是把她也贬低了。
“太子说笑了,”连楚笑笑,“连楚的确失了礼数。连楚谨遵公主教诲。”
轻衣稳下心神,冷冷道,“不必,我是为了太子哥哥的颜面,”而后看向轻寒,“你,就没什么要同我说的?”
轻寒眸色渐深,看不清情绪。良久,缓缓开口,“算了。”轻衣打断他,就转身跑掉了。
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她跑过的路上,这样的他让她陌生,她真害怕,从他口中听到伤人的话。
你说让我等你,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