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读书以来, 遇到过不少风趣幽默的老师,而这些老师之中,又多半是物理老师。物理学曾经是哲学系的分支,最后才单独发展成一门学科。所以把物理老师称之为哲学老师并不算过。他们具备通万物之理,透过事物的现象去看待本质。
第一个物理老师,我遇到他的时候,他才三十五,可头发已经谢了顶。自我介绍时,他看着我们笑,指着自己头顶:“聪明,绝顶。你们懂这句话的意思吧? ”
他是学校骨干教师之一,人没架子。 他说起话,多是离经叛道之词,用时髦的话来说,他爱吐槽。
有时他也恶俗。穿皮鞋时,从来没见他穿过袜子。 他爱骂人,逮到了你就往死里骂,骂完了再来讲素质,然后告诉你骂人是不对的。有时甚至把骂人的话写在卷子上,恶心你。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世界观在影响别人。 他的行事作为就更让人深思。总结一句,牛逼的人一直都在影响别人,只有大菜逼才一直被人影响。
当所有老师都在死死的抓课堂时。而我们班的物理老师却非常有爱,用充足的时间和我们“谈白儿”。几节课下来,不谈课本这回事儿,不停的哗啦哗啦的给我们洗脑。
关于努力,他说:“天上不会掉馅饼,即使掉馅饼,你也得赶早儿去抢。”
关于信任,他又说:“街头买苹果的大婶又不是你妈,凭什么你买水果,就多给你一两称,明显是称有问题。”
关于考试,他还说:“考试永远别想着抄别人,抄了没用是其次。你丫的,重点班的学生还想着抄别人,哪怕你是这个班的狗屎,别人也想着抄你的。”
有时, 他讲起来还没完没了,讲台下的孩子们爱听。当然只要不听老师讲课,讲什么,台下的学生都爱听。
他认为物理考试应该是没有满分的。 他这样说道,物理学是一个不断改进和更正的学科,允许错误和误差的存在。所以每次考试,他给学生的最高分从来只有84分。有人找他理论, 要他给个满分。他说可以给你满分,那以后每次都要给你满分。学生不说话,走开了。但中考时,还真有学生物理考了满分,说起这些事来,他摇头笑。
你越努力,成绩越好,他不热乎你。
你努力了,成绩却不好,他还是不热乎你。
虽然你成绩差,他同样尊重你。
在他的眼里,学生只有成绩好和成绩差的区别,从来没有好学生与坏学生的差别。
他欣赏有天赋、一点就通的人,外加自己的努力可以甩别人十条街的那种学生。 他说:“你不会做,就不要往卷子上写,你往卷子上乱写,就是羞辱自己。” 等到别人给你发卷子时,你才后悔自己不该乱写。打分数的地方几个特别显眼的批注“狗屁不通”。
有一次他喝酒喝醉了, 开始他的胡氏理论。我没见过他上课带教科书,偶尔带一个本子,有时连本子也不带。 他姓胡, 他说自己是胡说。他说多年以后,成绩好的人,基本不认我,见面也不见得打招呼。 但凡打招呼的多半是成绩差的,多少还被我影响了的。
很多年后,我和他打招呼时,他认不出我。他笑笑,又喊出我的名字来。心想当时他的预言是多么精准。
前年,再次听闻到他的消息时。他的举动,又让我吃惊了不少。 他放弃了编制,放弃了老师这个职业,出去创业。 他融资了很多钱,然后做了一个农家乐。 彻底不做老师了,从此学校少了一个好老师,挺可惜。
当然是情理之中,因为我还能记得那天他喝醉了说的话一些话。 他对我们说,今年他36岁,本命年。他穿一身红,内裤都有可能是红色。 他说人如果三十几岁,还没有多少成就,一生也就差不多如此,只能寄托给孩子了。 他眼里当然有悲伤,只是我们当时看不出来。 他那天和几个老同学聚会回来,他说,老师没前途,劝我们别再去当老师,有机会是要抓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