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阳光没能冲破浓瘴乌云。

珀尔修斯懒懒起身，随着意识的清醒，梦中的回忆离他渐行渐远。

他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后，准备参加今早九点的经济运行情况发布会。

他正要动身，视线却被那张茶桌上的信件捕捉。

他依稀记得昨晚的茶桌上并没有这个东西。难道，是他看花了眼？

那是一张镶着金边，盖着蒙眼羊头徽章的精致信件。

仔细一看就能知道这不是来自王廷的信件。

信件内容大致如下——

敬禀殿下：

      不知您昨晚睡得可好？请原谅洛八的无礼，没能亲自觐见殿下是洛八的遗憾。洛八势必会用行动证明对殿下的忠心。

      当然，前提是——您会履行与洛八的交易。

      关于殿下自身的记忆，想必您还存在着些许疑惑吧。洛八不敢肯定殿下您能无条件相信陌生人的话。但，洛八还是要再次提醒殿下。

      那些记忆不是白日做梦的幻想，而是真真正正的历史。

      洛八愿意相信殿下您迟早会接纳真正的自己。

      关于殿下您正在寻找的拉克西思此人，洛八斗胆恳切殿下早日放弃。

      对现在的殿下而言，拉克西思只是幻影罢了。还请殿下舍弃幼稚的心灵，早日承担大任。

      殿下一定很疑惑，洛八为何会知道此事。请殿下放心，洛八虽与您的挚友洛七是姐弟关系，但洛七从未透露过关于您的一切。

      羊的视线，无所不及。

      若殿下能完成交易，此般权能将尽数交于您手中。

      保护2104,羊圈将欢迎殿下的到来。

您忠心的侍从：洛八

“侧王廷大人？侧王廷大人？”

“呃，抱歉，我刚刚不小心走了神，能劳烦您再重复一遍吗？”

珀尔修斯抬起眼，看向不知何时就立在身旁的这位老者。

“唉，既然侧王廷大人无心听老朽发言，那老朽就先失敬了。”

老者说完，便拄着拐杖融进了另一边的人群。

珀尔修斯微微摇晃酒杯，酒液见底，听说发布会上提供的红酒已有两百年历史。

啜饮一口，只闻酒液香醇，回味无穷，同时也是令人欲罢不能的毒药。

他忘不掉今早上突然瞥见的信。洛八已经给了他下一步的指示，那么，他要行动吗？

说起来，他脑海里的那些多余的记忆何尝不是一种毒药呢？

两百年历史就装在这个剔透玲珑的红酒杯里，降生于人群喧哗与舌尖欲望交织之处。

多么容易，历史宏大，竟逃不脱握住的掌心。天空之王修改历史只需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会乖乖装作失忆。

身边空空荡荡，珀尔修斯叹口气，又是无聊枯燥的一天。

待杯中红酒饮完，他轻放酒杯于一旁的桌上，两手插兜，潇洒地离开了会场。

“先不说这个。殿下您是否还记得十九岁时的永生手术。”

那一天结束后，洛八第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想问什么？”

“殿下您是否怀疑过自己是谁？”

“有时候，怀疑自己到了无比想要毁灭自己的地步。”

“矛盾、愤怒、悲伤、喜悦、平静，所有情感，都不再发自真心。”

“你在说什么！”

“下意识地弥补空有的遗憾，被无解的梦魇纠缠，就连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地看向以前从不在乎的角落！”

洛八激动说着，他的身躯因为极度兴奋而猛烈颤抖。

“您还在犹豫什么，您也有过这样的体会吧？”

“不，我可不是疯子。你快从我房间里出去！”

“呵呵呵呵，疯子？”洛八快步走到珀尔修斯面前，他的个子比珀尔修斯要矮小很多，可珀尔修斯竟然会感到害怕，明明只需一个俯视就能看见他，可他竟然有种他在仰视的错觉。

“说的好啊！没错，我是疯子，我们都做过一场让人变成疯子的永生手术。”

洛八扬起嘴角，露出冰冷的微笑：“殿下您是逃不掉的，因为羊已经选择了你。”

“现在，也只有羊，才能救你。”

自从离开了经济运行情况发布会，珀尔修斯就没有宁静片刻。他的回忆因为一封信而被唤起。他并非不理解洛八那天所说的话，而是他下意识地承认了对方。

他决定继续参与调查裸画事件，不仅是为了那个交易，更是为了2104.

那家伙……珀尔修斯还没怎么与他好好相处过。

昨日好不容易抓住了2104,结果竟被洛七赶了出来，导致他还没未详细地询问2104前几日的动向。

他相信2104那家伙没有胆子给公主画裸画。裸画事件的背后一定有曲折复杂的隐情。

可是，珀尔修斯并不知道2104的详细地址。两天之前，根据外务大臣掌握的情报，他只知道2104住在瑞勃街附近。

难道还要守在那里，等好几个小时？

不要啊啊啊！昨天等2104出现，等得他都要崩溃掉了！

昨天？

珀尔修斯心生一计，干嘛不问问洛七呢？

2104与洛七的看上去关系匪浅，既然2104都能知道洛七的地址，那么洛七也一定知道2104的详细地址！

毕竟，那女人可算是“半个上层人”。封闭的下层中，能自由出入上下层的下层原始居民估计也就只有她了。

于是，珀尔修斯改变飞行方向，向城市下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