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葡萄树

近来总会时不时听见母亲说起姥姥家的旧房子在两个舅舅的主持下开始翻新了。

30多年的老房子在一点点重新翻盖,后院那片小菜地也被填平了,准备盖一个新院子,哥俩出钱出力,其他姐妹也添补一些钱财,盖房子的事项也在一点点稳步推进着。

母亲也想着不时回去一下,帮着自己的哥哥一块翻新着自己小时候长大的地方,有时候却又与我讲出姥姥姥爷又给她托梦这般事情。

看得出来,母亲岁数越大,越想住回自己儿时的地方,但是去哪里,都想着我们能跟着她一起去。

从家里开回母亲的老家并不算远,早上吃过早饭,收拾好幼子的东西,沿着高速就可回去了。

开进山路的时候就可以打开窗了,从车窗外吹进来的已不是城市的喧嚣与燥热,风吹着道路两旁的杨树哗哗作响,湿润的空气夹杂着儿时记忆里的味道。

道路被拓宽了,主路分出去一条道能通向满是石头堆砌成房子的旧村落,刚申请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现在却已经没人住了。

过了这一段依旧是已经有点损坏的老路,看得出来最近是被翻新过,但是还是被轧的有些坑坑洼洼了。

路上很顺利,没有原来的拥堵,车很少,沿着干涸的河道一眼就望到了远处的山,还是一样的荒凉,山间孤零零的炊烟还是在老位置,那户人家应该还是坚守在自己的老宅里。

小时候就觉得山里的人家遥不可及,现在有了车依然这么认为,原来总有想一探究竟的心情,现在只是多了些认识,少了些勇气。

车停在家里的门前,舅舅已经在厅里等着了,山泉水泡出来的最普通的茶也是格外清甜,大舅住在新盖的后院,设计的风格很符合老人的风格:简单。

客厅很大,幼子一进来就如同回家一样,已经撒开欢了,客厅里侄女的玩具他挨个玩了一遍,满眼的新奇和快乐,“奶奶,这是咱们家么”,奶声奶气地问着,母亲回他这是老舅家,大舅则微笑地回答别走了,这也是你家。

前院是二舅跟三舅的地方,进去已经不认识了,曾经的石柱,种花的地方已经变了模样,小时候最喜欢的石榴树也早就没了踪影,站在台阶上往屋里看,仿佛小时候的自己还在床上打滚。

那时夜晚快入睡的时候,头顶昏黄的灯泡照在头顶,姥姥坐在墙边,墙上贴着圣母的画像,手里捧着一本小书,默默地念着。那时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就让我安静下来,耳朵好像能听到她不出声的经文。

念完以后和蔼地看着我,摸摸我的头,哄我睡觉。那时候总觉得夏天的夜晚是那么短,自己总是会睡到日晒三竿,饭做好了才会醒。

走在已是满地鹅卵石的河道里,想着自己曾经是如何光着屁股与玩伴么一同戏水,附近有清澈的水坑,带着幼子在扔石头,每一次卖力地扔出去,溅起水花,都会让他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母亲则收在他身边不停地帮他赶着蚊子,生怕他被咬,夏天河边的蚊子很毒,真咬他一口会起很大的包,让他痒上好几天,甚至在夜里也会把他痒醒。

反而是母亲,陪着她孙子出来的时候,从来不怕被咬,甚至总会盼望着只咬她一个人。

大坝上有人经过,恍惚间望过去,好像小时候玩的忘了吃午饭的时候,姥姥迈着那小小的步子,来喊我回去吃饭,她矮小的身子站在大坝上,一遍遍喊着我的名字,那带着口音亲切地呼喊着我。

与她一同回家的时候只顾着嘻嘻哈哈地蹦着,一遍遍说着自己又学会了什么新的动作,游了多远,全然不知道这一趟来回,伴我走回家饭的温度刚刚好,背后是多久的准备。

下午的阳光很好,拿出来小时候坐过的凳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阳光晒在身上并不热,微风吹来,慢慢闭上眼,世上一切烦恼已与我无关。

日头逐渐足了起来,照得人眼睛有点睁不开,风还在吹,好像吹来一阵棉花的味道,那刚弹好的棉花的味道,蓬松柔软。

我坐在角落里玩着水,冰凉的井水让人忘记了夏天的炎热,呲水枪打在墙上溅起了水花,弄的身上冰冰凉好舒服。

姥姥坐在院子中间,一点点在缝着被子,太阳照着她的银色的头发发着光,鼻子下边是一层细细的汗珠,时不时用嘴抿一下针,随后用顶针继续娴熟地缝着被子。

“姥姥”,我轻声地唤着她,姥姥缓缓地抬起头,慢慢地看着我,眼睛里满眼是光,只是那时还小,看不懂那满眼的深意。

如今三舅又在院子里种上了葡萄树,蔓藤顺着支架爬满了墙,绿油油的甚是好看,葡萄成熟还早,现在已经开始结果了,空气里传来的味道,依旧是儿时记忆里的样子。

短暂的停留由要准备回家了,开车走在回去的山路上,空气清新,还能听见林中的鸟叫,幼子已经在后座上睡着了,回头看一眼,母亲怕他冷轻轻地为他盖着被子,眼睛里的光让人格外熟悉。

那样的光芒曾在母亲看孙子时的眼里;妻子关心时看我的眼里;与幼子一同嬉戏时看他的时候自己的眼神,我都曾见过,只是现在习以为常,已然不觉得了。

那棵新种的葡萄树,爬满了一墙,也亭亭如盖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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