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佛教,守护沙漠的神灵
汉武帝设立的边陲四郡,位于中原与古时西夏、突厥、羌族等少数民族及外来民族交界地区,地处荒凉,干燥寒冷,物产稀少。
因为各地统治都很难到达,因此这里成为一个缺少行政力量监管和约束的原生态自由区,强盗盛行、自然灾害、缺水缺粮等情况让来往的商旅们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状况,恰逢此时佛教传入中国,自然而然成了战战兢兢的商旅们的“精神拐杖”。
一切社会矛盾与冲突最终都可以归结为心理的矛盾与冲突,而宗教往往最擅长化解心理矛盾与冲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生死之劫也不过一念之间,这就是宗教的力量所在。
几乎所有的宗教都信奉天堂地狱和因果报应之说,佛教尤其如此。宗教的视角超越了现实和人类所能够感知到的生命维度,因而很多东西我们是未知的。
但感知不到的却不一定就不存在(当然也可能真的不存在),超声波、次声波、X射线、电流、无线电……因为缺少仪器的帮助,这些事物在几百年前我们都没有能够感知到,足以证明人类感官的能力是有限度的。
莎士比亚曾说,人类是世界主宰,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人类的优秀无可非议,但人类能认识到自身的局限性却也显得至关重要,如此我们方能改进和发展。也许再过几百年,人类便会借助更先进的仪器,发掘出更多的新生事物,揭开生死之谜。
我们对于未知的事物,有必要抱着一份敬畏和虔诚。更何况它指向于一种美好呢?宗教感情与科学研究并不矛盾,很多科学家也信仰宗教,爱因斯坦就曾坦言,如果非要选择信仰一种宗教的话,他愿意选择信仰佛教。
真理往往会不谋而合,科学、哲学、宗教,但凡方向正确,都会在某个地方邂逅。
自然恶劣,种族交汇,古时候想在阳关之外存活下来绝非易事,在这里,你可能抛尸荒野,也可能学会杀人越货,活在这种天不管地不收的地方,人类会呈现最本真的特性。
参观莫高窟佛主圆寂的洞窟时,我的眼睛湿润了。他曾经是多少苦难者的依靠和港湾?在这里躺着的,是一种美好,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太好太好的人,这个人的离去,是红尘最大的悲哀。
(二) 历史啊,有些抛弃是无辜的!
莫高窟、西千佛洞、榆林窟和魏晋幕群里的壁画,技艺精湛,极具特色,对后世的美术创作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壁画这种艺术形式被时代抛弃了,而以壁画这种艺术形式作为载体的绘画艺术也理所当然地被抛弃了。
这就是物质文化的悲哀,无论你怎样去保护它,总是阻挡不了它走向消失的脚步。
毫无疑问,我们再来大兴土木的修建洞窟是非常荒谬的,但我们又必须把壁画珍贵的艺术价值传扬下去,该怎么做呢?很显然,数字化记录是一条捷径,将古老的东西进行数字化采集,然后在需要的时候进行活态复制,同样可以达到需要的效果。
非遗之所以需要被保护是因为历史的选择,历史选择的唯一标准便是人类的抛弃。
细细思量,这个标准实际上是非常可怕的。首先只论“喜欢”这个词语有多么的不靠谱。你也许会在某段时间内非常不喜欢一个人,但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或者通过某些境遇,你发现这个人其实还是有很多优点的,当你开始改变自己的态度时,却发现这个人早就被你得罪了。
历史和文化也是如此,当我们产生了审美疲劳后欣喜地拥抱新生事物时,会忙不迭地将旧事物抛开,等回过头来发现旧东西原来还有些利用价值,当你再去找寻旧的事物时,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它已经消失了。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人们的这种“不喜欢”很多时候是不合理的,不正确的。比如秦始皇不喜欢读书人,焚书坑儒,损失了多少文化;曹操不喜欢华佗,将他杀害,医学损失难以估量;在战乱之中,人们生存都难以顾得上,哪里会去喜欢指南针和火药呢?结果被别人拿去发展航海制造兵器,把我们打得头破血流。
在国外也是如此,金字塔如此精良的制造工艺如今也没人知晓;达芬奇那么多珍贵的研究成果却被教会毁掉;很多民间发明成果因为拒绝对外传播而最终却因为家庭变故失去了唯一的传人。
历史的淘汰具有不合理性,有太多主观或者客观的原因,导致很多有价值的东西湮没在历史的烟尘中。
那么如此多的传统文化我们都需要去继承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我们不能做传说中的蝂蝜——一种喜欢背负东西的虫子,越背越重,最终把自己给压死。将如此繁多的内容记录下来,好好存放,可以随时回放,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虽然数字化记录并不是万无一失,(如受气候影响、硬盘老化、电脑故障、U盘丢失等原因)但数字化记录的优势还是显而易见的。它不需要太多的空间和时间就能再现技艺,它也远远没有活态传承那种高昂的代价。
就目前而言,中国的非遗多为技术含量不高的手工艺劳动,它本身并无太多复杂的技术,所以进行活态复制也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只要有声像和文字记录,就能够把非遗技艺传承下去。
(三)雪山,生命之源
我国已经开始充分意识到对大自然保护的重要性,自去年起,将每年的“文化遗产日”更改为“文化和自然遗产日”,可见一斑。
此次西行,沿途看到的是越来越干旱的气候,越来越稀少的植被,越来越裸露的大地的肌肤,如此广袤的土地却没有什么产出,改变它的现状是每个人都会冒出的想法。不过这种广袤、博大与苍凉本身也是伟大的自然赋予世界的一种奇观,既要有改变,也要有保留。
西部也有河流与生命,也有神奇的月牙泉,祁连山末端的阿尔金山就像一位母亲,用纯净甘甜的雪水哺育了敦煌,养育了成千上万的生命。没有祁连山的雪,就没有敦煌,甚至没有甘肃。雪山消失的地方,就是死亡之海塔克拉玛干。
雪山是荒漠的生命之源。
这让我想起了一个说法,有人提议将喜马拉雅山轰开一个口子,让欧洲平原的湿热气流进入青藏高原,把它变成一个大西北的“江南”。
这个想法看起来颇有道理,却应该慎重对待。暖湿气流进入内陆,改变当地气温,会不会让雪山的雪线上移或消失?会不会让这些依靠雪山哺育的地区变成干旱的沙漠?会不会影响到长江与黄河的水量?会不会改变大气环流和降水?我国中部地区会不会变成沙漠?南部的降水量会不会将少?
大幅度改变大自然的做法极有可能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改造沙漠,我们可以尝试,也应该尝试,但必须考虑周全,要尽量避免可能产生的负面效应。
艺术与大自然存在某种神秘呼应,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同时也滋养一方艺术。艺术家们所生活的环境在他们的脑中打下了深刻的印记,他们常常会有意无意地把这种印记通过作品表达出来。
这次参观西千佛洞时,我们顺便去看了党河,河水渐已隐退,留下裸露的河床,那一道道水痕宛如一根根飘带,一个个花瓣,与壁画里面飞扬的飘带、繁复的莲花极为相似。
人们总是在不由自主地模仿大自然。草原歌曲的悠远,让人感受到草原的辽阔;山歌里高昂的花腔,让人联想到山的巍峨;美声的激越,让人领略到海浪的激情与力量……
敦煌壁画的美,宛如沙漠里的青色蓝色红色的石子一样多彩,宛如沙丘一般平滑,宛如河流一般婉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