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当代中国人来说,除了孩子,房价几乎可以说是最热门的话题了。连年疯涨的房价,是无数人茶余饭后必聊的热门话题。那么,为什么中国的房价这么高,而且还有继续上涨的趋势呢?
有人说,房价是炒房团、炒房人炒起来的。这话放在部分城市有道理,比如比如鄂尔多斯,温州,以及柬埔寨的西港,泡沫已经破灭,房价也回归了理性。但纵观全国,更大多数的城市,包括北上广深和杭州武汉南京等二线城市,房价一直向上,已经连续涨了十几年。总不能归咎于炒作了吧?
也有人说房价高是政府纵容的缘故。如果至今还有人这么说,只能说他们还是巨婴心态,连常识都没有,啥事都怪政府,就差怪政府不给每个家庭发一套房子了。众所周知,高房价带来了很多问题,比如低生育率、人才外流等,甚至影响社会和谐稳定。如果政府真的是无所不能,房价早就被摁得死死了。但客观现实是,从温总理的“道德血液”论到限购限价等多种行政手段折腾无果之后,政府已经意识到了房价上涨这个趋势无法避免,故退而求其次,把目标定成了限制房价过快上涨。注意,是“限制过快上涨”,而非“限制上涨”
从经济学的角度来分析,一切都非常明了。想要买房的人多,好的房子少。在人人都可以用人民币投票的情况下,房价不就涨起来了吗。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市场里卖菜的大妈都能懂。不过,这里面的具体门道还是多的,咱们来详细分析一下
一、需求
房价上涨的历史背景,是中国经济这20年来的飞速发展。人均GDP从2000多美金上涨到现如今的1万美金,全国整体步入了小康社会。衣食住行是人类生存的几大基本要素,而这其中住是最大一笔开销。收入提高了,改善住房条件的需求也就多了。
全球的规律,经济增长过程中,住房条件回持续改善,房价一定会上涨。放眼全世界,几乎所有国家的发展历程,无一例外。
二、供给
顶着960万平凡公里国土面积和“地大物博”的名头,其实中国是一个人口分布非常不均衡的国家。70多年前提出的“胡焕庸线”,至今依然杠杠有效。与地广人稀的美国不同,中国中西部很多地区都不适合人类居住,全国大部分人口分布在沿海地带,而这其中条件优越的城市也就30来个。加上土地为国家所有,在18亿亩土地红线、优先保障工商业用地等多重约束条件下,能用于开发房地产的土地资源确实不多,更何况还有很多城市属于多山或者丘陵地形,可用土地更少。
举两个例子就很清晰了:珠海和厦门,都是环境优美的宜居城市,但由于厦门主城区在岛上且面积狭小、珠海主城区多山,两座城市的可用面积非常小,因此房价在全国都是排行前列。而长沙和成都,都是GDP超过万亿的省会大城市,人口数量和经济规模都比珠海和厦门大,房价却只有前者的三分之一左右。无它,就是因为这两座城市都处于平原地带,容易搞摊大饼式开发,土地资源充足。虽然人口多需求大,但房价一直上不去。
需求和供给的不平衡,固然造成了房价越来越贵。但这还不是重点,因为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它来自金融领域。
在货币增发和信贷等因素驱动经济发展的模式下,通货膨胀是不可避免的副产品。为了对抗通胀造成的财富缩水,人民就必须寻找为财富保值增值的途径。在此情况下,如果利率高,人们会选择把钱存到银行,以利息来抵消通胀。这也是多年来的传统,众所周知,中国人是全球出了名的爱储蓄的民族。但问题是,这20年来,实际情况是,很多年的实际利率都是负数,存款=亏钱,人们不得不寻找投资的机会。
怎么投资?答案显而易见,房产是最稳定最可靠的理财产品,同时兼具居住功能和投资功能。更重要的是,在房贷政策低利率的加持下,买房有杠杆效应,可以以小博大,实现财富快速增值。简单地说,房价每上涨10%,三倍杠杆率(首付33%)的收益率就是30%,这使得不到5%的房贷利率显得微不足道。在房贷利率较低,杠杆率高达3倍以上的情况下,购房投资成为成本低,风险小,收益率高的投资。因此,房产不可避免地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投资者。在原先供需本来就不平衡的情况下,需求猛涨,价格自然也就越来越高了。
(PS:实际利率 = 一年期存款利率(即年内每个月一年期存款利率均值)- 当年的通胀率)
为了佐证这个观点,我们来看看中美日三国的历史数据
中国的历史
1999年以来我国真实利率平均较低,且除了2009年外,一直处于下行的趋势。1999-2017年以来的真实利率平均只有0.9%,如果去掉1999年的4.3%和2009年的2.9%,则只有0.3%,其中2004、2007、2008年这三年的实际利率为负数,而且都小于-1.5%。而房价上涨最快的年份,刚好也正是2004、2007、2008这三年。而真实利率明显上升的年份,如2005、2006、2009年,房价增速都出现了回调或者下降。
美国的历史
美国土地资源充裕,而且所有权归私人,土地市场发展完善,房屋的供给受到土地供给的影响很小。然而,美国房地产还是经历了泡沫,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2008年次贷危机。这表明,在土地供给充裕的情形下,低利率依然可以大幅推高房价。在2002—2006年的房地产泡沫中,一些地广人稀的地区如亚利桑那州、内华达州和北卡罗来纳州,尽管当地土地供应非常充裕,但这些地区的房价依然快速上涨,这说明土地供不应求并不是房价高的充分条件。
2000年互联网泡沫破灭之后,美国经济开始衰退。为了刺激经济,美联储在2001年4月开始降息,基准利率从2001年1月6%一路降到2003年6月1%的水平,并且在2004年保持低利率。虽然美联储在2004年6月30日开始加息,但是到年底也只有2.25%的水平,而此时通胀率已经在3%以上。因此,2001~2004年期间的低利率,形成了房贷实际利率的一路下降。相应地,在此期间的房地产价格一路上升,直到2006年4月出现拐点,而此时也正是实际利率开始触底回升的时候。
美国次贷危机的经验表明,即便没有收入增加、城市化、供地紧张等因素,如此低的实际利率也足以推动房价大幅上涨,也就是说,以负利率一己之力足可以推高房价。
日本的历史
说道日本的房价,很多人都会联想到1990年代的房地产泡沫,并且把它归咎为《广场协议》和《卢浮宫协议》之后日元的大幅升值。其实仔细研究历史数据,我们会发现,其实直接的罪魁祸首并不是日元升值(汇率),而依然是低利率。
首先,1973—1974年和1987—1990年两次地价快速上涨都伴随着实际汇率的大幅下调。1973—1974年,由于通胀高企,真实利率从1972年9月的1.3%迅速下降到1974年2月的–17.9%,并保持在小于–10%的水平,直到1974年年底。同样,1987—1990年的房价上涨也伴随着一次实际利率的显著下降,一年期实际存款利率从1987年1月的3.5%下降到1989年5月的–0.6%,并保持低位,直到1990年利息大幅上调。
其次,只有伴随着实际利率降低的汇率升值,才有房价的快速上涨;而没有实际利率配合的汇率升值,之后并没有发生房价的快速上涨。如:
1)1976年4月至1978年8月,日元快速升值——从1美元兑约300日元升值到兑190日元,升值了58%,然而,房价在这一时期并未大幅上涨。
2)1980—1981年,房地产价格的上涨速度略微高于那一时期的均值,这一次上涨也伴随着一次短暂的实际利率下降。由于实际利率很快回升,这一次地产价格加速上涨的幅度不大,且增速很快回落。
3)再如,在汇率大幅升值的1985年9月到1986年8月,尽管日元升值了大约50%,由于实际利率处于较高水平(2.63%)——实际上是20世纪60年代以来的最高水平,房地产价格的增速幅度较小,不到3%。
再次,在汇率没有变化而地产价格大幅上涨的时期,也伴随着实际利率的下降。日本地产价格上涨最快的时期是在1960—1963年。四年间,日本地产价格分别上涨了约30%、42%、23%和16%。此时世界货币体系还处在布雷顿森林体系时代,实行固定汇率,日元没有升值。“犯罪嫌疑人”根本不在现场,因此这段时间地价的上涨不能怪到汇率头上。而另一方面,当时日本的实际汇率从1958—1959年的5.4%,降低到1960—1963年的2.1%、0.001%、–1.5%和–2.4%,与地价飙升表现出紧密的相关性。
最后,实际利率的回升,往往伴随着地产价格的下降或者增速放缓。最直接的证据就是1991年日本大幅提高利率直接导致了房地产泡沫的破灭。此外,1965—1966年和1975—1976年这两个阶段,真实利率都处于上升的趋势当中,导致了房地产价格的增速大幅回落,甚至在1975—1976年还出现了短暂的价格下降。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得出清晰的结论,日本社会长期奉行的低利率政策导致了房地产价格的持续上涨,汇率并不是直接的原因。当然,汇率也并不是无辜的。一个很明显的可能性,是1980年代日元大幅升值之后,日本的出口导向型经济受到较大影响,为了刺激内需,日本政府更进一步降低利率,实际利率多年为负,导致了房价持续飞涨,最终破灭。简言之,就房价这个问题而言,汇率只是“从犯”,而不是“主犯”
总结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中美日三个大国的经验都表明,低利率会导致房价高涨,而利率可以由政府管控,为什么这些政府都不约而同选择了长期维持低利率,“放任”房价上涨?
美国和日本的情况说来话长,暂且不表。先说说中国的情况吧。关于为何风行低利率政策,目前砖家们总结了几个主要的原因
一、保护国企。众所周知,97年亚洲金融危机和98年国企改革之后,有大量被迫改制并进入竞争市场,它们长期依赖各级政府背书的银行贷款维持生存。经过20来年的发展,虽然有部分优秀过期已经成功转型并形成强大的造血能力,但依然还有很多国企仍旧依赖低息的银行贷款维持生存。如果中央政府放开利率,这些国企都会受到冲击,可能会带来大量企业破产,员工失业等社会问题
二、保护银行。众所周知,中国银行系统对存贷款利率差的依赖性很高,其它衍生服务的占比都非常小。如果利率市场化,也会有大量的银行受到冲击。
三、防止国外热钱大量涌入。由于主要国家普遍实行低利率,国际游资会选择进入利率较高的国家以享受存款或投资利息,与民争食。
前面1)和2)点属于ZZ考量,不在经济效率评估范畴,因此不作评价。但关于第三点,确实值得商榷。实际上,低利率是无法阻止游资进入的,因为最近这十年来人民币一支面临升值压力,对美元汇率已经累计升值了30%以上,这个因素也进一步吸引了国际游资。热钱可以不进入银行吃利息,而进入其它领域赚取投资收益。
当然,除了以上三点,还有些其它可能的因素,比如以低利率降低广大企业的融资门槛,扩大内需,刺激消费,等等。在全球贸易战、内循环呼之欲出的大背景下,低利率确实是刺激经济的一个利器。
最后,未来的房价怎么看?
现状:全球各国普遍超发货币,尤其是美帝,大水漫灌,钱不值钱。
疫情之下全球经济不振,而且目前还看不到完全控制住的希望。只有中国是例外,风景这边独好。可能会有大量国际游资涌入,从而进一步推高市面上的资金存量。房地产虽然已经过了暴利时代,但作为少数高利润行业之一,有较大可能会吸引较多资金进入。
截至2019年末,我国常住人口城镇化率首次超过60%,但仍远低于发达国家80%的平均水平,因此未来仍有可能有较大规模人口进入城市,进而继续需要住房。而且,中国人口集聚程度与发达国家相比,比例仍比较低,还有进一步提高的空间。
综上所述,房价还会有进一步上升的空间。
但是,“分化”已经是显而易见的大势了。北上广深和大量新一线、有独特优势的二线城市,会持续向好。但人口持续流出、经济后继乏力的三四线城市,以及无数个已经泡沫化的县城,会非常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