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青城。

房门紧闭着。窗帘紧紧地遮挡住唯一的窗户。

一层淡绿色的微弱灵力防护罩紧贴住墙壁表面，把整个房间完全封锁住。这层防护罩的强度不算大，却能在遭受到攻击的那一瞬间转化为空气弹，并向对方发起攻击。

叶恒远盘腿坐在床上，双掌平放在膝盖上，掌心向上，双眼紧闭。三圈手指粗细的青白色环状气流围绕在他身体周围，一边转动，一边向四周发散。一颗青白相间的小型光球从他左手掌心缓缓飘出，飘到他的双掌之间，慢慢地转动。正是他从魔音妖蝠身上得到的灵元。它发出一种类似于风声的微弱嗡鸣声。

越来越多的灵力从他的掌心释放出来，融入青白相间的灵元之中。灵元却毫无变化，只是自顾自地旋转。

“噔，噔，噔。”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叶恒远缓缓收拢灵力，把灵元收回到自己的左掌之中。

“谁？”

“恒远哥，是我。”薛梦怡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叶恒远微微一笑，从床上站起来，轻轻抬起手，做出一个扭动的动作。围在墙壁周围的灵力封印重新化为纯粹的风属性灵力，融入到他的体内。一股微弱的青白色气流凝聚成一只手的形状，扭开门把手。

“你还在练功啊，恒远哥？”

薛梦怡轻巧地走进来。她没有穿制服，而是穿着那一身金黄色棉袍。这棉袍算不上十分华丽，做工却非常细致，领口和袖口都用雪白色的丝线绣着曼妙的花纹。领口的花纹是游鱼状，袖口的花纹则是如意状。

叶恒远忍不住略微低下头。他感觉到，今天的她似乎显得比平日里更加娇美，圆圆的小脸似乎变得更加圆润。他的脸不由自主地泛起红晕。

“嗯……嗯，是啊。”

薛梦怡慢慢走到他面前，瞪大她那一双明亮的金黄色美眸，注视他的脸颊。

“我只是，想试一试我那颗灵元……”叶恒远不由自主地放慢语速。

“哦？效果好吗？”薛梦怡露出有些好奇的表情。

“目前……还不太好，”叶恒远摇头，“我已经能掌握它带给我的能力，但还无法完全融合它的力量。如果不完全融合它，我就很难自由地使用它的力量，也无法百分之百地发挥出它带给我的招式的威力。”

“你别急嘛，恒远哥，”薛梦怡说，“融合灵元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急不得的。每颗灵元的融合过程都是因人而异的。也许，再过几天，它就会自然地融合到你的灵脉中呢。”

“嗯嗯。”

叶恒远点点头，抬起手，轻轻地挠自己的头皮。

“也许，得等我达到四阶吧。毕竟那只魔音妖蝠的修为已经达到四阶一级。”

“对嘛，”薛梦怡娇俏地笑笑，“所以说，你根本没必要担心啊。别沉着脸啦。”

“啊？我……我沉着脸了吗？”

叶恒远连忙抬起手，伸出两根手指，用力把嘴角往上一托。

“嘻嘻。”

薛梦怡再次笑笑，露出一排洁白而明亮的牙齿。

“走吧。我们先去吃饭吧。吃完饭，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啊？”

“啊？”叶恒远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们不是……要去审讯谢宝他们吗？”

“哎呀，审讯工作先不急啦。下午才开始呢。整个上午，我们几个都可以休息啦。”

薛梦怡伸出小手，拉住叶恒远的大手。一阵冰凉的触感从她的指尖传到他的掌心里。

“出去走一走啦，好不好嘛？总是修炼，会累坏的啊。”

“那……我们不需要和白将军说一声吗？还有，用不用和雷曦姐……”

“你怎么就知道雷曦姐啊？”薛梦怡佯装生气地嘟起小嘴，“有了学姐，就不管我啦？”

“啊……什么啊……没没没……没有……”

叶恒远瞬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薛梦怡对他露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他就会变得手忙脚乱。

“哈哈。”

薛梦怡娇俏地笑笑，轻巧地向叶恒远挤眼睛。

“好啦好啦，不闹啦。走吧。”

“啊……好，好的……我先换上衣服……”

叶恒远松开手，披上挂在床边的外衣。他再次下意识地握住薛梦怡的小手，跟着她一起出门。细腻润滑的触感不断地滋润他的触觉神经。他的脸庞已经红得像苹果一样，呼吸变得粗重很多，却不舍得放开手。

薛梦怡就像是完全感知不到他的情绪变化一样，拉着他，走出宿舍。分配给他们几个人的宿舍，就是总督府卫队兵营中的宿舍。两栋宿舍楼的面积之和大约和总督府邸的面积差不多。

两人很快走出总督府的范围，走到中央大街上，沿着中央大街，慢慢地向前走。

大街上的人流量明显减少很多。至少比他们刚到苍青城的时候要少很多。放眼望去，除没长大的小孩以外，走在街道上的每个人基本都摆着一张忧心忡忡的脸，看不到几张笑脸。大多数人都在急匆匆地赶路，没有几个人在慢悠悠地走路。整条大街上基本听不到什么声音。哪怕是集市区里面的小贩们的叫卖声，都比前几天减弱许多。稍微有点观察力的人都能看出来，发生在广场上的袭击事件对全城的多数居民造成的精神伤害非常大，甚至可能比灵兽暴动造成的伤害还要大。

“恒远哥，你在想什么啊？”

薛梦怡抬起手，轻轻地用手肘碰叶恒远的胳膊。她看到，叶恒远的表情仍然不怎么好看，甚至还有些失神。

“哦？没……没什么啦……”

叶恒远像是刚刚醒过来一样。他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摇头，双眼直挺挺地注视道路前方匆匆赶路的人群。

“你骗我，”薛梦怡停下脚步，“你一定很不舒服，对不对？”

叶恒远也停下脚步。他笑起来，但却是苦笑。他看到，一个身穿厚棉袍的小男孩在路面上的一片雪堆上跑，一不小心摔倒在地，溅起一片雪花和尘土。跟在他身后的长袍女人慢慢地把他扶起来，掏出手绢，小心地擦拭他身上被雪花沾湿和被尘土弄脏的部位。

“恒远哥，告诉我，好吗？”

薛梦怡转过头，面对叶恒远的脸，盯住他的眼睛，露出认真的表情。

“如果有不开心的事，不要总是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叶恒远抬起头，望向天空。天空仍然是灰蒙蒙的，像是盖房子用的砂浆的颜色一样。大片灰色之中隐约浮现出许多颗粒状的白点。天空又开始下雪。

“我确实很累。也很不舒服。”

薛梦怡再次拉住他的手。这一次，她的小手变得温暖起来，像一个小火炉一样。

“这几天，看到那些被杀死的人，我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一样。”

叶恒远抬起头，用力闭紧双眼。一连串雪花从天而降。其中几片落到他的脸颊上，瞬间化为细小的水滴。

“我知道，我或许应该高兴。因为，比起他们，我已经足够幸运。可是，看到他们之后，我又觉得……”

薛梦怡用一双小手轻轻地抚摸叶恒远的手背。她知道，叶恒远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我还是那句话，恒远哥。你要记住，我始终在你身边。”

叶恒远点点头，再次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他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的表情放松，任由薛梦怡牵着自己向前走。无论如何，他还是不想看到她不高兴的样子。

总督府。贵宾室。

“你们这么快就回来啦？”

白素心放下自己手中的笔，转过身，双手平摊在圆桌上，露出温和的表情。

叶恒远和薛梦怡对视一眼，脸上同时露出惊奇的表情。他们都以为，在这个时候，白素心应该在处理各种事务，或者和行省政府的官员谈话。

“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白素心笑起来，“我知道的。”

叶恒远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摇摇头。薛梦怡则露出一丝笑意。

白素心抬起手，轻轻地把摆放在窗边的另外两把椅子拉到自己的座位之前。

叶恒远乖顺地坐到白素心面前的椅子上。薛梦怡坐到另外一边。两人的座位刚好面对办公桌边缘的窗户。窗外的景物已经完全被大雪覆盖。无数雪片遮天蔽日，几乎完全遮挡住灰色的天空，也覆盖住以青灰色和黑色为主体的房屋、街道。

“今年的冬雪竟然这么大。”

白素心转过头，看向窗外。她再次抬起手，轻轻地撩开素色的丝质窗帘。以她的目力，足以看透随风四散的鹅毛大雪。她看到，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各种坐骑和马车、牛车也已经几乎看不到。

“往年的苍青城，只有在年末那几天，才有可能会有这么大的雪。”

叶恒远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头。在他的记忆中，每到冬天之中最冷的那几天，青蒲村的很多村民就不再出门，只能守在自己的家里。不仅仅因为寒冷，也因为大雪。

“我已经收到康隆将军的信。根据中央的命令，魔灵军团已经在往苍岩行省进发的路上。我估计，最多再过十天，他们就能全部到达苍岩行省范围以内。他们不能飞，只能骑马，还得用车拉着大型魔灵导器和必要的装备。只是在地面上走的话，从苍灵城到苍青城，最快也得十天左右。而且，他们目前还都不能全速行军。”

白素心用两根手指夹起自己摆放在办公桌上的信封。信封上有国徽图案，也有一道已经被拆开的灵力封印。

叶恒远和薛梦怡同时看向信封表面，微微点头。

“其实，我也没见过魔灵军团，”白素心继续说，“我只见过唐将军手下的那支炽火部队。那支部队是以低阶灵师和少量中阶灵师组成的，算是一支过渡版的魔灵导器部队吧。那支部队的战斗力，绝不亚于相同规模的灵师部队。”

“哦？”

叶恒远忍不住露出有点好奇的表情。他对唐英杰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但是，他觉得，唐英杰更像是一个混社会的人，像某些帮会、帮派里的大哥，而不像一个世家子弟，更不像一个带兵的将军。他身上的气质和薛梦怡、龙麟都大不相同。和龙遥副帅、康隆将军比，更是天差地远。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白素心的嘴角再次泛起一丝笑意。她伸出手，直接拉开房门。

“师父。”

冷寒不紧不慢地走进来。一进门，他便注意到坐在椅子上的叶恒远和薛梦怡。

叶恒远也立即回过头，看向冷寒。他注意到，冷寒的气色似乎变得和往常不太一样，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一点也不像昨天半夜刚刚执行过任务的样子。

“师父，我练成了。”冷寒露出一丝罕见的笑容。

“啊？什么？”

白素心惊喜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前两步，走到冷寒面前。

“你……练成了？”

“是的，师父，”冷寒微笑着点头，“我练成冰刃百斩了。刚刚练成的。”

叶恒远也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惊异地望向冷寒。平日里，他很少看到冷寒笑。无论是在学院里上课，还是在教官的带领之下出去执行实习任务，冷寒始终都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几乎没有人愿意或者胆敢和他多说话，更别说和他交朋友。哪怕是那些被他那张比自己还要俊秀几分的脸迷住的女学员，也仅仅只是躲在远处偷偷看他而已。

“太好了，小寒。”

白素心露出欣慰的笑容，抬起手，轻轻地抚摸冷寒的头。这一次，她的笑容不再是像阳光下的雪，而是像正午的暖阳一般，没有冰冷，只有温暖。

“看来，实战对你的压力和刺激力是很有效果的。掌握冰刃百斩之后，你的攻击力会得到大幅度提升的。”

“是啊，”叶恒远也笑起来，“恭喜你啊，冷兄。”

“谢谢。”

冷寒转过头，面向叶恒远，轻轻地点头，随即露出带有几分期待的表情。

“叶兄，我们切磋一下怎么样？我想试一试刀法的威力。”

“啊？”

叶恒远一愣，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去。他实在没有想到，冷寒竟然要在这个时候和自己切磋武功。

“切磋武功？现在？合适吗？雪下得这么大？”

“很合适啊。”

白素心温和地笑起来，看向两个身高比她都高出大约半个头的半大小子。

“现在又刮风又下雪，环境对你们两个都有利。你们两个也都需要通过实战来磨练自己，融合自己新获得的能力，不是吗？”

“呃……好吧……”

叶恒远只好点头。对于这句话，他一时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薛梦怡也从座位上站起来，看向叶恒远和冷寒的身影。她也同样没有见过他们两人切磋武功的样子，也不免感到有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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