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这么一个女人,年纪轻轻却满头白发,小小的个子,常常见她屋里屋外忙活,好像一刻都不闲着似的。
听说这个女人倔的很,年轻的时候和他男人是自由恋爱,那人比她大六岁,家里兄弟姐妹又多,很穷,当时她家里没一个人同意她俩在一起,但偏偏她不信这个邪,不顾所有人反对毅然决然嫁给了那个穷小子,她爸妈都吓到了,平常那么听话的一个孩子竟然差点和他们闹翻,也就不敢反对了。
这个女人命挺苦,这就不得不说说她的原生家庭了,她爸是个孤儿,老老实实没啥心眼,整天就是唠唠叨叨,被嫌弃就停止唠叨然后开始笑嘻嘻的,她妈就是个普通的妇女,没啥心眼,还总被兄弟媳妇欺负,她姐嫁个婆家不怎么好,成天受人摆布,逆来顺受,她哥呢,年轻时出了一场车祸加上老大不小一直娶不上媳妇就开始酗酒,像有的人喝完酒睡大觉也行,她哥却不是,喝完酒就耍酒疯,骂人,谁都骂,不管父母家人还是陌生人,看谁不顺眼骂谁,而且他一天有时候能喝好几顿,让两个老人和他操碎了心,后来他爸因为长期生气得了肺癌,没一个月就去世了,村里人都暗自说这是被他气死的,于是,他更加变本加厉。这也带给她不少麻烦。他喝完酒就常常来她家里闹,骂她的男人和孩子,她男人年轻气盛忍无可忍打过他几次,可并没有起什么作用,他依然是喝了酒然后来骂人,有时候半夜三更敲大门,有时候喝多了去别人家骂人,她妈一个人弄不回来就来找她,有时候家里正好来了很多亲戚,他也要酒喝,再当着众人的面耍酒疯,为这事她男人没少跟她吵架,她在村里也变得抬不起头。有一次他又喝多了来家里,孩子顶撞了他几句,他就开始破口大骂要打孩子的架势,她终于爆发了,脑门上的青筋一条是一条,好像再一紧就要爆出来了似的,她使出全身力气拽着他就往外拖,大声喊“赶紧给我滚”,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了,永远不会相信这话是从她这么一个温和的女人嘴里说出来的。后来听这个女人回忆说,当时只要远远的看到他或者她妈来找她,甚至看到酒她的心都紧紧揪成一团,难受的不的了。也就是那时候她的白头发越来越多,听力也受到了很严重的影响,那时候她才三十多岁。这糟心的事持续了好几年,直到有一天她接到电话说他在镇上出了车祸,虽然心里早就恨之入骨,可那毕竟是亲哥哥啊,她还是伤心的几天没吃饭。但至少以后生活可以步入正轨了,日子还得过,也放心不下老妈一个人过日子,商量了一下还是把老人接到家里来了。
这个女人非常孝顺。她婆婆家有五个儿子,婆婆一直跟老儿子生活在一起,房子和地自然也就归了老儿子,婆婆虽然腿脚不是太好,但只是走路慢一点,能做饭能哄孩子也能干些杂活,就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了很多年,可是年纪越来越大了,腿脚自然更不利索了,像春耕秋收的时候,大家都在地里干活,她也是费很大劲才能做顿饭,可是每况愈下,那一次她生病了,突然就不行了,寿衣什么的都准备好了,不过老太太福大命大硬是鬼门关闯一回又溜达回来了,但那一次重病后她就彻底不能做饭了,每天只是勉强的能自己洗脸、吃饭,做这些小事情了,这时候,孙子也大了就在城里买了楼房,农村在城里买套房压力也是着实不小,加上又要天天给老人伺候屎尿,老儿子一家不堪重负商量一下想把老人送到养老院,说是那样就可以出去打工还房贷了。有一天他们召集大伙开了个会,中心思想就是大家凑钱把老人送到养老院,姑娘们都不想把老人送走可是又没别的办法,儿子们在一旁吧嗒吧嗒抽着烟,都没作声,儿媳妇们你一言我一语,看似是闲聊,心里却都暗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后来大家都不说话了,空气突然安静起来,这时,她突然说了一句话,打破了这个平静,只有两个字“我养”。这两个字渗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渗进刚飘出的烟雾里,烟丝越拉越长,这两个字也越来越大,后来她把老人接过来了。有一次我问她,“你这家里都有一个老人了,现在又养了一个老人,如果两个老人一起生病啥的,你不害怕吗?”她说,“我怎么不怕呢,可是老人那么大岁数还要一个人去陌生的环境又不能自己伺候自己,她不是更害怕吗!”
刚结婚的时候家里穷,她就给别人家插稻秧,水很凉,有时候来例假肚子疼的受不了,可为了几十块钱从不耽误,她说宁可穷自己不能苦了孩子。
她只有二年级的文化,可她总是对孩子言传身教,她家孩子现在还记得她那句“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她男人脾气不是很好,有时候说话不好听,可是她从不发火,她说过日子么,谁家还没有个磕磕碰碰,能相互心疼才是一家人么。
她家孩子发烧,吃了药已经退了,可她还是不放心一晚上起来好几遍给孩子测体温。
对家人,她温柔体贴;对邻居,她随和热心。村里有这么一个女人,年纪轻轻却满头白发,小小的个子,常常见她屋里屋外忙活,好像一刻都不闲着似的。
我在房间里听歌,这个女人推门进来,我喊住她,“妈,你坐下,我给你染染头发。”歌词里唱着:
总是向你索取 却不曾说谢谢你
直到长大以后 才懂得你不容易
每次离开总是 装做轻松的样子
微笑着说回去吧 转身泪湿眼底
多想和从前一样 牵你温暖手掌
可是你不在我身旁 托清风捎去安康
时光时光慢些吧 不要再让你再变老了
我愿用我一切 换你岁月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