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清明,回家为已逝的父亲第一次扫墓。而期间的一些看似无关的小事,却让我看到并明白了一些东西,也放下了一些。而这些,让我在卸下原有的防备的同时,也更能理解他们。进而让我在家里开始柔软下来,轻松地和亲人们更好的相处。
那么,我看到了什么?
或者说,我写这篇文章,试图向对面的你,传达些什么内容。
如果你足够敏感的话,也许会从标题中的关键字【原生家庭】、【控制】这两个字眼里,猜测出在开始的那几天,我是有着怎样的不是太好的经历、体验。然后是不是要在这里,控诉些什么内容。
有不甚好的经历、体验,确实是真的。而后者,如果你是这么以为的话,那么,我可以明确的说,你的猜测是错的。
我真正要讲述的,是我所看到在原生家庭中,【控制】、【共生】现象背后,更深的事实与真相。也正是基于此了理解,让我迈向了与原生家庭最后的和解。
在讲清明期间的故事,和我的领悟之前,请容许我先讲一些看似无关的东西。但其实这些内容,都是清明期间那些故事,不可或缺的背景与前提。
背景一:
身为一个走在修行道路上的人,因自身的状况,我前期的修行体验,基本是与喜乐无缘的。每隔一段时间,必然席卷而来的极度痛苦、抑郁,整个人生只余下一片黑暗的感受。不由得让自己怀疑:是否,一切其实都是徒劳无功。
也因此,更向往灵修里所描述的觉醒、开悟。更想的知道,并去弄明白:开悟、觉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巧合之下,杰德的《灵性三部曲》,成为我在接触灵修半年多以后,近两年的时间内,翻了又翻,并身体力行着其间种种的指导书。直到在一次为期近两月,不停的书写中,偶然间完成【真相是,一切都没有意义】,杰德所言的半颗炸弹。
到这时,难以为续的我,开始了一段漫长而艰难的时光:清除这三本书在自己身上的有形烙印。杀死杰德,成为我相当一段时间里,修行中的主题。直到后期,自己也才真正明白了这点。
明白了这点,与我而言,这条路也差不多到了尾声。思考、质疑、分析也成为我的本能。此时,市场的大部分灵修书籍,已很难再入眼。于是,不管有意无意,心理学这一领域,也开始慢慢纳入了自己的视野范围。
背景二:
李雪,这一横跨心理学、灵修的大咖,因对张德芬微博的关注,知道了这么个人的存在。出于对其在微博上表露的言语与心态的认同,于是把她纳入了自己了解、学习的范畴之中。再然后就是武志红。
自然而然地,二人在母婴关系、原生家庭方面的理念与观点,也渐渐的为自己所了解、认知。特别是在看了二人近期在这方面的著作后,关于原生家庭中的描述:巨婴、控制、共生、边界的理念,也不知不觉中被自己相信、采纳。
对李雪的关注时间长了,得益于她在微博上对自己生活状态的坦然,自然对她的情况有了一些基本的了解。而她那次为期几天的觉醒经历,在为之喝彩的同时,也让自己对她投以更多的关注。
而随着对她有着更多的了解,慢慢地,一个问题也出现在自己的脑海:她的觉醒之路,为什么在有一次觉醒体验之后,还是如此的坎坷不顺。
好了,下面言归正题,讲这次清明期间发生的事。
这一次清明期间,我共有8天的时间,必须与家中的母亲,年近90的奶奶,还有同样计划回家的哥哥、姐姐,再加上其他的叔叔、姑姑……这一大帮亲戚,近距离的相处、生活一段时间。
有必要提醒的时,上面我用了【必须】这两个字,而这也是我当时在心底里的想法。
和家人的冲突,在我回到家后,很快就发生了,而且是在回来后的第一次饭桌上。
饭桌上有三人,恰好也是三代人:我、母亲、奶奶。
事情不大,起因看起来也很简单,是在每个家庭的饭桌上,都会发生的事情:添饭、夹菜。
在这里也必须交待清楚的是,我家与奶奶,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已分开过日子。而近几年,出于考虑照顾年迈的奶奶,小叔安排母亲、奶奶住在了一栋楼里。这样,我母亲平日里也可以看顾奶奶。但日常的一日三餐,在大部分时候,她们其实是分开的。
而无论是奶奶,还是母亲,当有人来家里吃饭时,只要到了饭桌上,都会有这么个习惯:频繁的要人吃这、吃那,说完后,也不管那人如何表示不要、吃不下了,也会直接自己动手,把菜夹到那人碗上。
而我,对于这个习惯,一直以来,都是很反感、抵触的。
那天,也许是因为我刚回到家,母亲就把奶奶叫了过来,一起吃饭。
坐下来后,奶奶喝完汤。自然就要盛饭。
接过奶奶的碗,我自然而然地问道:要多少饭?
奶奶开口道:半碗。
这时,傍边的母亲开口了:给你奶奶添一碗饭。
看了看奶奶,我再次问道:要添多少饭就可以了?
奶奶再次回答到:半碗就够了。
于是,我没有按母亲的要求,给奶奶装了半碗饭。
帮奶奶添好饭坐下,没过一会,母亲就跟我抱怨了:怎么只给你奶奶装半碗饭,不够的,她吃不饱的。
看了看母亲,被触动那根反感神经的我,不假思索的反驳道:奶奶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要吃多少饭?
被反驳后,在我面前,母亲放下了给奶奶添多少饭的问题。
然后,在吃饭期间,我和母亲的冲突,则转为给奶奶夹菜这一方面。而这些与今天的主题无关,期间种种,就不在这描述了。
而我也以为,添饭这件事,应该就这样过去了。
然而,当哥哥回来后,母亲当着我的面,在哥哥面前,就添饭这件事,告了我一状。
是的,你没有看错,我也没有说错。
我母亲告了我一状,在我完全忘了这回事后。
理由是:奶奶平时都是吃一碗饭的。
自然,我没有按她说的做,只给奶奶盛半碗饭,是错的。
还这么说了一句:就因为我的反驳,让奶奶不好意思再开口添饭,晚上会饿肚子。
惊诧于母亲突然提起这事,我现在甚至想不起来,哥哥他是怎么应付过去的。但母亲说出来的理由,却被我记在了心里。
而事实上,我当时之所以会再次向奶奶确认,是因为在一小时前,她刚吃了一碗肉丸汤。而且这肉丸汤,还是母亲吩咐我,从这边端下去的。
小叔、哥、姐姐的陆续归来,而自己,随着与他们更多的相处。在某次独自一人时,我忽然发觉,自己与周围的一切,已然围绕着一道可见的、明显的界线。
而这条界线,让自己对身体的感受更敏感,并忙于去应付其间的不适感。
同时,自己也越来越无力去回应来自身边种种的声音。而沉默,更多是自己回应他人的方式。
这时,我知道自己状况有些不对了。
这种不对劲感,是因为在日常工作中,我和同事相处时,能说能笑,偶尔逗逗其他同事,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两种绝然不同的反差,让自己有了警觉。无奈于不知是什么因素形成了这么个情况。只能顺其自然地维持着自己当前的状态。
而也在这期间,脑海间突然冒出了一个问题:边界的本质是什么?
自从参习杰德所说的修行方式后,类似这种毫无缘由地冒出来,却直指核心的质问,我已习惯。而当这种问题,在一时之间没有半点头绪后,放下徒劳的思考,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因为过往的事列让我很清楚的知道,只要我是真正的想要一个答案、结果,在不久之后,它们就会自然而然地以某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只要保持足够的敏感就可了。
而这次也是这样,只是整个呈现的方式显得更曲折。
几天后的一天晚上,我已躺在床上休息。突然之间,当天发生的种种、关于边界本质的疑问、对自己在家中沉默状态的疑惑,几者在脑海里闪出一阵火花。我明悟了边界本质,也知道了为什么在家中,与身边亲戚间的距离感、自身沉默的状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天下午,姐姐突然来了兴致,开始动员一批人去爬山。而我,自然也是她动员的其中一人。
那天的天气挺好的,有些热。穿一件短衫,其实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而我却因脑海中闪过某个想法,回房穿了件长袖的运动衣。然后站在外面的阳光下,安静地等待着出发。
过了一会,姐姐走了过来,开口说到:穿这么多衣服干嘛,脱了吧。
感觉到不舒服的我,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姐姐再次说到:脱了吧,很热的。
我摇摇头,转过身去,还是没有出声。
姐姐又说了几次,而我则一直沉默以对。无奈中,姐姐只好去招呼其他人。
晚上,同样在母亲告状的那个地方,只不过,这次质问我的人换成了姐姐。
姐:弟,下午那时,你干嘛不出声理人的?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应开始那句话的。)
姐姐紧跟着说到:下午让你脱衣服的时候,你怎么理都不理人,弄的在爬山的时候,其他人在背后讨论,说你是不知怎么了。
说完,也拉住了站在傍边的哥哥。
终于反应过来的我,脱口说了句:我不想脱啊。
姐姐:你不想脱也要说出来啊,不然,弄得我很难受的。
我看了看姐姐,反映了过来,她是陷入了无回应的陷阱。这才是她重提下午这件事的真实原因:她需要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去面对因没得到我的回应,而产生的不舒服感。
再看了看旁边的哥哥,也许,这是可以解决姐姐问题最好的时候。
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下意识里,我很清楚的知道,当时自己的状态,是不合适直接与姐姐直接沟通的,强行解释的话,只会让彼此更难受。
而我哥哥,因为他进修【大成教练】与【NLP】的缘故,和他本身的沟通能力,可以让我的解释,简单直白地让姐姐理解。
我:姐,既然说到感受,那我说说我的感受,好么?
姐:你的感受又怎么了?
我:你说我不出声,让你感到难受,可是你知道么,你的方式,也让我感到难受。
姐:我又没怎样,只是让你脱掉衣服而已。
对话进行到这里,我看了看哥哥,因为接下来,需要他来解释一些东西了。
我:可你说话的方式,让我感觉的了命令、控制。而这,让我感到难受。
姐:我只不过是在建议你而已,哪里有在控制、命令你了。
姐说完后,又再次重复了当时的话。
我看着姐,无奈的笑了:可你这就是在控制啊。
说完,我看了看哥,横在我跟姐之间的,是对【控制】的理解的不同,只能由他帮忙化解了。
哥:弟的意思是,你是应该问他,你热不热呀,而不是一开始就说【脱衣服】。因为他不热的话,根本就不需要脱衣服。
我点点头,没有出声。虽然感觉到哥哥的解释,并没有切中要点。其实,自己在那个时候,也不知道:与自己来说,这次冲突的根源究竟是什么。
姐明显对这个解释不满意,再次说话了。
姐: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感到难受。
看着始终没明白过来的姐姐,放弃之下,鬼使神差地对哥哥说出了一句话。
我:其实,与我来说,这更多是边界的原因。
哥:还好是我,大概能明白你说什么,换了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你讲了什么。
说完,转头对姐姐解释到。
哥:弟的意思是说,穿不穿外套,是他的事。而你却把它当成你的事了,并要他把衣服脱了。所以他才会感到不舒服……
在哥哥一番较长的解释中,姐也许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没有再问下去。而彼此三人,也散开忙自己的事去了。
而我,也一时没有把上面的三件事关联在一起,直到休息时躺在床上,莫名的灵机一动,让回家后发生的一切,终于串联起来,有了个清晰的洞见:
如在【背景二】中所说,原生家庭中关于【控制】、【边界】的观念,以无形中化为我内在的认知:潜意识里相信,并暗自执行的理念。
回家之前的【必须】两字,其实就是这种认知的外在体现:我将在与亲人长时间的近距离相处中,面对来自他们的【控制】。而我,则必须守住自己的【边界】。
因此,当回到家中,在潜意识里,我必须因对可能随时而来的【控制】性行为。无意识地,我默默防备着外面的一切可能控制自己,让自己不适的人、事。进而远离、隔离它们。
于是,就有了自己在家中时,产生的界线感,和自己的沉默、无力回应,还有与姐姐的冲突。
也许,正是自己在家中的沉默,其与自己在上班时绝然不同的状态,让我下意识地认知到了某种不对。而种不对感,则在潜意识里转为对根源的探究、质询:边界的本质是什么。
明显的是,在脑海浮现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直到当我明了了答案:
【边界】的本质,是对立认知。
用简单的话来说,就是我与【被边界】的事物之间,是矛盾、对立、冲突的,不可以和平相处的。
但很明显的是,对【边界】本质的认知,并不能完全解决我在家中,与亲人相处是的不对感。探究与质询到了这里,就转向了建立边界的原因:原生家庭中的【控制】。
【控制】的本质是什么,或者,真的存在【控制】么?
回想起之前“添饭”的这件事,母亲的一句话突然浮现在脑海:奶奶平时是吃一碗饭的。
也就是说,在她的认知中,奶奶吃一碗饭,才是安全的。
那么,姐姐之所以让我脱衣服,是因为在穿一件短衫的她看来,穿多一件长袖运动衣,是热的,不舒服的。
于是,母亲执着于【一碗饭】,而姐姐,执着于【脱衣服】。因为,这才是她们认知中的安全区、舒适区。
那么,所谓的【控制】背后的真相,也浮现了出来:
当未能面对由事物而引发的不适感(负面情绪)时,我们习惯把自己,及周围其它属于【我】的部分,让处于自己认知的安全区、舒适区中。
上面的推论,看起来这么长,但在脑海里,只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而已。后面更多的时间,只是把这些领悟,用清晰地思维表达出来。
无论是母亲、还是姐姐,她们最初始的心意,是让奶奶、我处于她们所认知的、正确的安全区域舒适区。
而这,其实也是在大部分家庭中,父母与其他长辈,会对后辈下意识的纠正、约束表象的真实原因所在:
他们必须让周围属于【我】的部分,处于自己的安全区、舒适区。而后辈,往往在长辈的认知中,是属于他那个【我】的一部分。
当这一部分的【我】未能处于自己认知中的安全区、舒适区,在不适感(负面情绪)的驱使下,以各种方式把其置于自己的安全区、舒适区,就成为长辈下意识的行为:纠正、约束……
【我是为你好】这种类似的说法,根源也在于此。
不能控制自己的人才会去控制别人,是有原因的:
不能控制自己,是因为无力承载自己当前的不适感(负面情绪),但又不能承认,或认识到,自己不能面对不适感(负面情绪)的事实。向外找理由、方法,就成为就可行的解决方法。
控制别人,是因为当别人属于【我】的部分,处于自己认知的安全、舒适区时,自己也就相应的安全、舒适,不用在体验不适感(负面情绪)了。
而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在于,每个人成长经历的不同,他所认知中的安全区、舒适区的范围是不一样的。
你的安全区、舒适区、不一定是我的安全区、舒适区。
汝之蜜糖,吾之砒霜,描述的正是这么一回事。
于是,被纠正、约束者,当其无力呆在自己认知中的安全、舒适区,甚至被进他人认知的区域内,却是自己的不适、不安区时。就会下意识地得出:他们在【控制】自己的结论。
当一个与原生家庭严重共生,并被控制的人,有意识地进入自我成长阶段,开始走向人格独立时,自然会面临如何脱离父母的【共生】,摆脱父母无意识的【控制】行为的问题。
那么,在这条路的初始时,和父母之间设立必要的心理、行为边界,是很有必要的行为,因为这会让我们拥有足够的空间、时间,去建立并维护一个属于自己说了算的安全区与舒适区。
然而,当我们通过自己的努力,已经建立了一个足够稳固的安全区、舒适区: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能察觉到自己的真实感受、情绪,并为之负责时。边界,反而成为对我们自己的限制、束缚。
以情绪管理的角度来看,初始时的边界,让我们可以摆脱源自于父母负面情绪的左右,进而慢慢的学习为自己的情绪负责,这也是边界存在的意义。
当我们真正认识了情绪,尤其是负面情绪,并有能力去为自己情绪负责。【边界】、【控制】二元对立意识本质,就成为现实中冲突的根源。我在家中的之所以会出现种种状况,正是因为我潜意识里的【边界】、【控制】意识。
而这时的种冲突,和因此而起的不适感(负面情绪)的制造者,却成了我自己。也是我之所以会在家中与亲人相处的过程中,感觉到明显的界线感,甚至于只能沉默,无力回应他人的根本原因。制造不适感(负面情绪)、处理不适感(负面情绪),耗费了我绝大部分的新力。
也正是因为明了了这一点,自然而然地放下因【边界】、【控制】而生的防备后,我才可以在家中柔软下来,轻松地和亲人们更好的相处。
而从自我成长的角度来看,出于初始【我】的无力,不得不在与父母之间,建立了隔绝他们影响的边界,从而让【我】弱小、无力的内心力量,得以发芽、成长、强大。
然而,在隔绝【外在父母】的同时,也无形中隔绝了已被内化到自己之内的【内在父母】。而这个【内在父母】,它是属于完整的【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即使这个部分与【我】来说,充满着黑暗、痛苦、绝望……死的生命力。
弱小的【我】,无力去面对这一部分死的生命力,暂时的隔离,是权宜之计。
已然足够强大的【我】,却必须去面对这一部分,因为这是属于【我】的部分。而它,必须转化为鲜活的、流动的生命力的部分。
以边界的方式,拒绝【外在父母】,也拒绝了属于自己的【内在父母】这一部分。当自我足够强大,抛弃对立的【边界】、【控制】意识,就成为再向前一步走的必然条件。
不然,被无视、不被接纳的【内在父母】,必然以【死的生命力】的方式存在。而它,也只能以身体的痛苦,去彰显自己的存在。提醒你去看见它,去接纳它。
看似不原谅【外在父母】,其实是未能原谅自己。这里面的更深处,隐藏着对自己未化解的恨。
而来到这里,我忽然发现,在李雪的《当我遇到一个人》这本书里,这种未化解的恨,是如此的直接、显眼。也许,这也正是她的觉醒之路不顺的原因所在吧。
看似是与父母的和解,本质上,还是与自己的和解,与对自己的接纳。
而这,也是大部分灵修者,与学习心理学的人,走在自我成长这条路上,最初、也是最终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