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慕凉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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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是锁厂生产流水线上的工人，每天12小时站立、低头干活，累腰、累腿、累肩膀、累颈椎。前些年，她一个月干下来600多块钱的工资，也就勉强省吃俭用能够一家人一个月的生活费。我爸是个长在工地里的建筑工人，年轻的时候他那就是工地上那种扛钢筋水泥的人，一整年下来就只有过年前后那几天能清闲在家休息。工地上打工的民工搁在现在是领着高工资的一群人，工薪日结，虽然累人但一天下来赚得绝不比公司普通白领少。以前可不一样，我爸是老国企建筑公司的正式工，当初2000年前后那几年，国企的建筑公司受大批量的私企冲击日子不好过，成月成月的发不出薪水。那时候我就想，这明明都是新世纪了，新闻天天讲着经济腾飞，为啥家里还能揭不开锅呢？
从有印象起，我妈一直是自己带饭上班的，那年代没有如今这文艺的便当情节。炖菜、馒头、饺子、包子、面条、米饭……饭盒里带的便当就是前一晚吃的饭菜，而她这么做完全就是为了省下去食堂打饭那几块钱。
那时候，无论父母还是在念书的我，每个人都在用力工作、用力学习。我们过得辛苦，但为家人能多休息一会儿，家里渐渐多了一条不成文的约定——谁先到家谁做饭。
那时，放学后我要写作业温习功课，只有寒暑假的时候负责掌勺；我爸他在建筑工地通常只有雨天、雪天不能出工才能难得下班早一些；其余的日子多是我妈先到家做饭。
如果某天我爸回家早，饭菜熟了的时候，他总会一手拿着锅铲，一手举着便当饭盒，站在灶台前大喊一声：“闺女，问问你妈，要不要菜？”
听到这句话，埋头写作业的我此时就飞快放下笔，“嗖”一下从房间窜出来，屁颠屁颠跑到我妈跟前，再问一遍，“妈妈，你要菜吗？”得到答案后，又像个小传话员一般迅速跑到厨房，告诉我爸到底她要不要菜。
后来我有想过，我爸扯嗓子叫喊得那么大声，我在关着门的房间内都听得清楚，在客厅的我妈会听不着？可即便知道如此，现在我爸盛饭高喊这一句，而我仍是要屁颠屁颠的跑去我妈跟前再问一次。不变的是我爸问的这句话、传话的我、传话流程，唯一一点小改变是我已长大工作，不用再写作业了（神奇的关注点）。
不同的人做饭，这份便当盛的量也有不同。我妈自己做饭时，第二天带多少饭她心里是有数的。以前手头拮据的日子，为了让我和我爸俩人多吃点菜，她总会少盛一些菜，多拿点馒头，这样吃第二天中午就能凑合一顿。我盛饭则会询问一下我妈，舀一勺则转头问一句“这些够不够”之类的。最令人无语的是我爸这人，他总像是自家媳妇从没吃饱饭一般，将饭盒装得满满的、菜都爆出来，还要偷偷摸摸多拣几块肉一点一点小心藏到菜叶底下。
结果，往往就是第二日的晚上，我妈从一进家门便开始埋怨这个明明是好心的男人，嘴里总是骂：“整天就知道盛那么多，我哪能吃了！整天跟着你就净长肉了！Balabala……”然而事实是，她确实每次都全吃完了。
我爸也不恼，每次就贱贱地笑，说：“就当我养小猪了！”又或者说：“对你好不知道对你好，你是不是彪（我们这儿骂人傻的意思）！”说完，他下次还会接着这么做，然后另一个人就接着埋怨。
一般这时候我就默默地看他俩人秀我一脸……
父母都是从农村走出来的老实人，没什么学问的他们只能做出蛮力的工作，一月不多的收入发到手就存到银行攒钱，唠叨着供我念书，不用像他们一样两眼摸黑出大力。他俩人能省的就省点，一家人的努力，是为了日后有更多的选择。
讲实话，那时也不觉得日子苦，过早懂事的我向来对喜欢的事物欲求极淡，一家三口和和乐乐的小日子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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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总归是越过越好，父母如今依旧在上班工作，可家中情况与十年前相比好了N倍。而我，终是没辜负父母心愿，去年6月顺利毕业工作。
由于从小培养的便当情节，再加上日剧盛行下的便当文化，我总想带上自己亲手做好的便当去上班。
然，天不遂人愿，据说为鼓励员工去食堂就餐，偌大的公司竟然没有微波炉！公司在市郊边缘的外缘，外卖小哥除订餐费超过50以上外拒绝送餐。于是乎，我忍痛开启了每日中午吃食堂的“悲惨”生活……
开始勉强坚持吃了一两月，可公司食堂的饭菜越来越令人抓狂，由每顿4道菜供职工选择，到后来时常出现只有两道菜的情况。中午的饭菜有时会是前一晚、甚至前一日中午剩下重新回锅一起煮的。总之，本应是绿油油菜叶舒展的蔬菜硬是被煮到皱成发黄的一绺绺看不清是啥的东西。口味又咸又油，好不容易来一顿瞧着卖相不错的鱼香肉丝，细嚼之下，肉丝竟然是有股怪味道的……这样的饭菜越来越让吃饭的人提不起兴趣。
于是，我果断决定带便当上班。和父母那代不同，不想用前一晚多做的菜另盛一份当便当的老办法，那样既不健康也不吸引人，还是早起亲手做的便当吃着更有感觉。
我喜欢吃素一点的，非要加肉话，最喜欢吃鸡肉。当然我喜欢吃自己一早起来现炒过的家常菜，不喜欢网上那些减肥达人天天晒的那种清水煮、看着就没有胃口的菜。
去公司的单次车程为1个半小时，这就需要我每天早上5点起床做便当。最开始带便当上班是去年初秋的时候，便当早上做好带到公司，中午吃的时候有些凉，但吃着也还好。后来渐渐入冬，饭菜中午吃的时候凉得透透的，再冷一点的时候，这饭菜吃着已经有点冰牙了。不过，这并没有阻拦住我带便当的决心，在网上淘到一个小功率的电暖气放在办公桌下，既暖腿又能温饭，一举两得。
同事问我：每天这么折腾不累吗？干嘛自找苦吃？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究竟为了什么？在南京的好学校念了四年书，本该利用名校优势在南京当地或附近沪宁地区工作，毕竟机会多一些，更何况年轻就该拼一拼闯一闯。可父母说，一辈子就养了一个女孩子，一年就见几面他们心里纠得慌，更舍不得放在外面受苦。
回到家乡小城，我找了份月薪不足2千，但外人看起来十分体面的工作，每日通勤就要花去至少三个小时，究竟为了什么？不知是不是每个刚入职的小白都有此经历，住的离公司最远，却总是最早到公司开门的人。我成了整个办公室拿钱最少做事最多的那个人，可这些工作大多是用不了太多脑力的重复机械性的工作。
父母和好友担心我自带便当少了与部门同事交流的机会，会不会错过什么吃亏？起初，这的确是我十分纠结的问题，毕竟新人，想尽可能快的融入新集体中。而事实是部门同事之间共同语言很少，姐姐们更多心思是在孩子、买房、谁又生二胎了，我喜欢的日剧美剧，他们没有看过，就连带便当上班这事，他们不是羡慕亦不是夸赞，而是摆在明面上的轻笑、不解。我清楚自己每日看着光鲜亮丽、看起来忙忙碌碌，心里其实无比空虚。我虽不后悔回家乡陪着父母，但看着朋友圈里的大学同学在魔都拼得昏天黑地、头破血流，讲真，心底其实是不甘与羡慕的。
可，读了那么多的书，总归比别人看的开一些，生活不能一直自怨自艾下去。以前，总认为办公室的职场白领是无限魅力的，如今看来大多还是被生活束缚的普通人。我想，以后某一日，我也会如此，但至少眼前还不能随便苟且。我努力上班、抽空写文、晚上学习、周末兼职……仍旧迷茫，身心疲惫，但每日清晨备好这份便当竟能让我感到有一丝丝慰藉。真的，无论是做的时候，还是吃的时候，每份便当嘴角都会让我忍不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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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今记得某部台湾偶像剧里经典的一句话：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压力和痛苦，唯有吃能带给我们感动和慰藉。父母与我两代人的生活不同，相同的是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为生活努力。辛苦工作了一上午，快点拿出小便当，吃饱饭才有力气努力干活。
而我们努力，也都是为了可以选择。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