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许昕找到马龙的时候，马龙已经喝得烂醉，还抱着话筒一个劲的唱“真正爱你的人独自守着伤悲”。

马龙这幅样子让他想起去年十二月的那人，不像马龙这样的歇斯底里，只是在训练馆里不停地训练，直到他那残缺的腰直不起来。

许昕是最清楚两人感情的人，他看着这段感情萌芽开花，又眼看着它在没有结果前被摧垮，可他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跟着他们在体制里面无能为力着。

一曲终结，马龙无力地放下话筒，又端起酒杯打算一饮为尽，被许昕夺过去倒掉，又去抢许昕另一只手里拿着的酒瓶。

许昕躲开马龙的手，把瓶中的酒一滴不落地倒干净，抬头看着马龙，“师兄，这样的结果你早该知道的不是吗？从你决定结婚的那一刻你就应该知道了啊！”

【壹】

马龙结婚前，分手是张继科提的。

不是情意耗尽，不是心灰意冷，也不是甘心放手，他看着马龙在他与父母之间纠结不安，他心疼了，他选择妥协，他在马龙犹豫不决的时候提前帮马龙做出了决定。

那是在马龙又一次跟家里人因为结婚的事大吵一架后，他刚挂掉电话，张继科便说，“马龙，我们该分手了。”

不是想，而是该。

我也不想分手，不想跟你分开，不想去拥有一个没有你的未来。

可是我们应该分开，应该如父母所想，应该去过绝大多数人过的那种生活。

马龙的眼泪比张继科的早一步落下，他倔强的昂着头，拼命地想把泪水憋回去。

张继科从沙发上站起来，把马龙的头按到自己怀里，马龙感觉到了他发旋上的湿意。

马龙再也忍不住了，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一样在爱人怀里放声大哭，全然没有了球场上破坏龙的霸气样子。

为什么我们的所有坚持到最后都是白费的？为什么我们终究还是不被接受的？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和爱的人一生一世，不能拥有我们想拥有的感情？

这些问题，马龙回答不了，张继科也回答不了。

从那天起，两人自觉退回到队友、兄弟的位置，跟那份感情说了再见。

过了不久，马龙结婚了，没有盛大的公开婚礼，只是双方家庭吃了顿饭。

婚前马龙跟女友请了队里一次。跟两人关系比较好的许昕方博周雨樊振东等人知道两人的过往，还觉得比较尴尬，但张继科却表现的无比自然，就像他只是马龙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兄弟，就像那段在他们小小世界里轰轰烈烈的感情从没存在过一样。

不知是真的放下了，还是他们演技太过完美，熟知内情的许昕在日后也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直到马龙公开宣布了小龙人的存在，许昕看着并不怎么高兴的马龙和在训练馆里得了失心疯一样训练的张继科，他开始明白，原来那份爱比他想的要深刻的多。

【贰】

马龙把消息保护的很好，直到马龙自己松口，他们谁都不知道原来马龙有宝宝了。

许昕至今都记得张继科那仿佛看到世界末日的眼神，和他那句听起来就能让人感受到他心痛的话，“许昕，现在我真的永远失去他了。”

那天下午，张继科仿佛打开了疯狂模式的开关，周雨想上前阻止被许昕一把拉住，“让他发泄吧，不然让他怎么办呢？”

许昕必须承认，那一刻他是有些怨恨他师兄的，即便他知道马龙同样地无能为力，可能也同样的不愿接受，但他看着眼前冷静却近乎癫狂的张继科，他已经无法说服自己站在马龙的角度上思考这个问题了，毕竟这样的张继科太让人震撼了。

那天，张继科没有评论，没有转发，没有写诗，在断断续续上线下线八九次后，终于一个赞淹没在成千上万的点赞中。

这次，他真的失去他了。

【叁】

在一个没有张继科的队内聚会上，周雨说，张继科恋爱了。女主角是娱乐圈一风评挺好的女生，两人是通过张继科的青岛队友认识的。

方博樊振东林高远第一反应去看马龙，许昕眼观鼻、鼻观心，一点都不惊讶。其实张继科几天前就告诉了他恋爱的事，只是没有说女主角而已。

马龙好久没说话，大家也不敢出声。

安静了好久，马龙端起面前的杯子，笑道，“那就让我们恭喜继科儿啦！”

许昕看马龙的表情，即使笑着，那笑却不达眼底，有着让人说不出的难受和心疼。

他想，现在的马龙可能感受到当时的张继科有多疼了吧。

【肆】

张继科开始和那女生在微博上公开互动，亲密无间，在网上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绝大多数人都是祝福的，还有的调侃张继科终于脱单成功了。就连肖战都感到欣慰，“这孩子太苦命了，找个名姓中带甜的女生中和一下，挺好。”

许昕看到网上在说两人的情侣装，不禁想起当初那两人对情侣装的执着。每次集训或队内比赛，张继科马龙永远都穿跟别人不一样的队服，正大光明的用队服满足他们对情侣装的追求。有次不知内情的林高远不小心和他们穿了一样的队服，不仅被两人瞪了好几眼，还被许昕明则教育暗则八卦的吐槽了一番。

许昕翻着微博胡思乱想着，最终只能告诉自己，可是那些都过去了啊，其实这样也很好不是嘛？

也很好，却始终成不了最好了。

【伍】

许昕知道马龙是因为什么如此失态。

张继科和女生的接吻动图在网上疯传，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张继科对那女生是多么宠爱。

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张继科对马龙的宠爱呢，可能就是张继科对别人的宠爱吧。许昕这样想，这次他是真的站到马龙的角度上了。曾对自己言听计从嘘寒问暖的人那般温柔的亲吻着他人，任谁都是受不了的吧。

可是，在马龙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后，难道张继科拥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所以，他对马龙说，“这样的结果你早该知道的不是吗？从你决定结婚的那一刻你就应该知道了啊！”

马龙好像瞬间全身脱力一样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却挡不住不停从指缝中流出来的泪。

许昕好久没有见到马龙哭了，而且哭的那样惨痛，像是孤绝的野兽受伤后的啜泣，像是不甘的英雄在末路后的痛哭。

马龙渐渐平静后抬起头，好像刚刚看到许昕的样子，愣愣地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许昕摇头不语，做到马龙旁边，伸出手拍拍他的肩，就像往常赛后张继科给他的拍肩一样。

之后，马龙轻声说，“你知道吗，许昕。现在我真的永远失去他了。”

一时间，说着同样的话的身影与眼前的马龙重叠，许昕一直以为张继科比马龙爱得更深的想法开始动摇了，他终于知道，原来这两人的爱是那样的不分高下不分轻重的。

【陆】

张继科准备结婚了，而且决定大办婚礼。

这个消息同样是在队内聚会中被公布的，是张继科亲口说出的。而这时，距离张继科和马龙上次见面已有数月，中间隔着冗长的联赛，隔着马龙的孩子，隔着张继科的女友，隔着上百个两人都无法入眠的夜。

张继科和马龙坐在许昕左右两侧，这是第一次在两人都在的场合没有挨着坐。

张继科问谁想当伴郎，在场除去马龙许昕陈玘王皓邱贻可外的弟弟们都举手参与竞争。

王皓说，“当天有比赛的把手放下。”一几乎所有小队员都放下了手，埋怨着科哥干嘛非挑这么个日子。

张继科为什么挑这个日子，马龙是知道的，许昕也是知道的。这天是张继科和马龙正式在一起纪念日，就是一场比赛后，两人有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是那段感情的初始。而许昕为什么知道，是因为张继科的嘚瑟和马龙的害羞太引人注目了，而且往后的几年，两人根本就是把这天当成了情人节，让人不想记住都难。

许昕看着面色惨白的马龙，心想，张继科太狠了，连一个纯粹的属于马龙的纪念日都给剥夺了。

张继科听到小队员们的抱怨笑着说，“因为说好要在这天结婚的。”

半真半假的话别人看不穿，以为是张继科跟女友商量好的结果。

但许昕比谁都明白，他转头去看马龙，看到马龙的脸色变了又变。

许昕这才明白，张继科对自己最狠，他不能和马龙在一起了，却又不想跟别人有一个结婚纪念日。这样，他或许就可以认为，这个纪念日纪念的是属于他跟马龙的婚礼。

最后，伴郎定下了周雨小胖和方博儿。

许昕拿几年前的话怼方博，“方博儿你这身高能出现在老张的结婚会场吗？”

方博不甘示弱，“你咋不问我师兄的结婚会场让不让瞎子进呢？”

众人哄笑。

吃完饭，人陆陆续续的走了，最后只剩下张继科马龙许昕和方博。马龙和方博，一个酒量最大的，一个酒量最小的，都喝醉了。

方博拽着许昕不撒手，非让许昕把他送回去，张继科笑说，“大蟒你跟博儿走吧，这小子喝醉了难缠得很，我可不愿意对付。”

许昕揽着方博困难的往门口挪着，听到后面马龙用哭腔说，“你知道吗？继科儿要结婚了。继科儿要跟别人结婚了。”

张继科手上忙活着，嘴里无意识地应着，“恩恩，知道了知道了。”

“那你说继科儿开心吗？继科儿要结婚了，他肯定很开心吧？”喝醉的马龙天真的像个孩子。

安静了好久，许昕以为张继科不会回答了，才听到他无奈地说，“马龙，你开心，张继科就开心了。”

那一刻许昕不知道他是该庆幸两人都回到了正轨，还是心疼惋惜那段感情的没落。

【捌】

这天，终于来了。

张继科穿着笔挺的西装，和美丽动人的新娘在神父面前宣誓。

“张继科先生，你是否愿意娶你身边这位姑娘作为你的妻子？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神父的声音慈祥而庄重。

张继科闭上眼睛，微笑，“我愿意。”

宣誓环节结束，婚礼仿佛来到了高潮，大家都在鼓掌或尖叫，整个会场都是满满幸福的洋溢。

但许昕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因为在张继科说“我愿意”的时候，他听到了旁边马龙的那句“我不愿意”，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交换完戒指，神父宣布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张继科掀开新娘的头纱，说，“我会永远珍惜你。”然后，温柔的亲吻了新娘的额头。

众人感慨于新郎的深情，仪式在鼓掌欢呼中结束了，新人开始敬酒，大家开始自己娱乐。

许昕悄悄问马龙，“师兄，你当初为什么没有办婚礼？”

马龙没有看许昕，没有看任何人，但许昕就是觉得马龙的眼睛在看着谁，“我宣过誓，交换过戒指，怎么就不算办过婚礼呢？”

马龙这一句话，让许昕想起了一件他几乎快要忘却的往事，他小心翼翼窥探过的他们两个小小的世界。

那是在一次大赛后，队里罕见地放了一周长假，许昕在姚公主早已出发去云南后，只能拉着方博加入了张继科马龙去西藏的旅途中。出于对身体的考量，四人并没有去青藏高原，只能选择了一座小雪山解解馋。有天他醒的很早再也睡不着，便起床想去转悠转悠。那座山很矮，没多久他就走到了山顶，意外地看到了张继科马龙。不知为什么他没有出声，好像不忍心打扰那幅美好的画面。他听到两人对彼此说，“今生今世，我只爱你。”之后又看到他们拿出早就买好的戒指为对方戴好，那表情，虔诚又享受。然后，两人开始接吻吓了许昕一跳，太阳缓缓升起，柔和的阳光洒在两人脸上，安静又美好。

许昕这才明白，为什么张继科说珍惜却不说爱。在历经了那样的情感，许下了那样的誓言后，他还怎么能去爱别人。他可以一生珍惜她，却无法爱她，他的爱早已毫无保留的给了一个人。

许昕看向张继科，很想问他，刚刚宣誓时闭着眼睛，看到的是谁？

其实在他们两人心中，那才是一场真正的婚礼吧。没有鲜花，没有音乐，没有掌声，没有喝彩，但却有最美的日光，最爱的人。

而他又多么有幸在无意间参加了他们两个的婚礼，属于张继科和马龙的婚礼。

【玖】

时间不知不觉中便稍纵即逝，犹如白驹过隙。

三剑客退役，中国乒乓球迎来了樊振东时代。

一年，马龙作为带队在巴黎打公开赛时，张继科的女儿出生了，取名琳琅。

周雨跟小胖一直在说这名字不太接地气，方博忍不住问，“难道马锵鸣就很接地气吗？真的是听不懂也不理解这些名字的含义哎！”

许昕敏锐地感觉不知哪里不太对，终于，刘国梁的一句话给他解了困惑。

“《楚辞》里有一句，‘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这两个孩子的名字起的真巧。”

许昕总算明白为什么不对劲了，什么真巧，那根本就是两人以前就商量好的。

不过，孩子不是这两个孩子罢了。

到这时，许昕也只能感叹，真是两个百年难遇的情种。

马龙知道消息看到了张继科的微博后，转发，恭喜。

比赛结束，记者采访马龙，“比赛期间教练的压力是不是很大呀？你这期间几乎没怎么发微博，反而队员发的比较多。”

相似的问题，不同的时间，却是一样的轻笑，一样的答案，“我恭喜继科儿了啊！”

巴黎的夜那么长，你说，你恭喜继科儿了。

【拾】

小龙人过生日，张继科送给他一块为他量身定制的小球拍和一身特别定制的小球服。

宴会结束回到家，姚彦问许昕，“这么多年，我一直想问你，你有没有感觉张继科和马龙之间好像不太一样？”

许昕心惊以为两人暴露，然后又无奈，那两人以前在一起的爱心泡泡曾连隔着屏幕和千山万水的人都能看到，何况是经常与他们见面的姚彦。

他沉默了好久，久到姚彦以为他根本没有听到她问了什么，他才淡淡地说了一句，“有些人，最爱又不一定在一起。”

这世界上有太多事早已说不清了，至少换了个身份，还能相互陪伴着。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只是，你是我年少的欢喜。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