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上的人面无表情的从这里经过,喝下那碗苦涩的孟婆汤,忘掉了前世的快乐与牵绊,任凭你去轮回。这桥是奈何桥,红霓便是河那端的彼岸花,她是这些花精中第一个幻化成人的,让其他的花骨朵都好生羡慕。
红霓弯着眉眼:“你们不要羡慕我,我可是这里第一株彼岸花,不过再有个几百几千年,你们也能变成人,但是那也得看你们的造化啦!”她在河中晃动着白皙的小腿,伴随着她灵动的笑声激起阵阵涟漪。
她总会在孟婆面前哀叹抱怨:“孟婆婆,你当初肯定在那孟婆汤里加重了剂量,要不然我怎么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孟婆婆坐在枯藤摇椅上熬着汤,慢悠悠的说道:“红霓啊,你看那来来往往的人,有几个是情愿的,喝下这汤,你就会忘了那些让你揪心难耐的事情。”
红霓自然是不懂,七情六欲对人来说很是正常。人的一生虽稍纵即逝,但也好过那阴曹地府的鬼,他们不会流泪,不会说笑,更不会有感情。想到这里,红霓不禁摇了摇头,急切想要去人间看一看,便去求阎王爷帮她改下时运,万般威逼利诱加苦苦哀求下,终拗不过她,便准许她出去三天,想想也行,三天要是按照地府的日子算,人间可是三年,红霓捂着嘴巴偷偷地笑了起来。
她得意的跟孟婆炫耀:“我要去人间一趟,我听那些鬼魂说那里锦绣繁华呢。”孟婆躺在摇椅里慢慢晃着,动了动眼皮:“丫头,红尘万千,情不可付啊”
红霓向她做了个鬼脸就溜到了人间,孟婆脸上的褶子也深了一层,叹气道:“情未满缘已断。”那些彼岸花却由于羡慕开得更加鲜红。
一身红纱曳地,墨黑的青丝不加任何配饰,却让她多了一丝凡人的世俗与妩媚,这长安街果真如他们所说的一样,小玩意琳琅满目,让她看花了眼,走着走着来到一家店里,一支通透清润的玉簪让她爱不释手,初来乍到,忘了带那些人所说的银两,却又喜欢的紧,放下又拿起,拿起又放下,如此反复几次,店主看到她纠结的模样:“喜欢便送你了,正好今天生意兴隆,也不差这么一支,看这簪也与姑娘挺配。”听了这话,红霓高兴的一时语塞,一抬头才发现这店主倒是长的十分俊朗,像是进京赶考的书生,散发着清明的书卷气,红霓清了清嗓:“那怎么行,我也不能白拿了你的东西,我红霓好歹也是正经的精,,,不对,人。要不我以身抵押?”店主轻笑出了声:“以身不用的,你模样端正可人,倒能推销我的玉饰。你叫什么?”
“我叫红霓,但是,,,我不会写我的名字。”她红着脸低下头,店主招呼她过来,摊开一张宣纸,细长的手指握着毛笔,一笔一划的写在上面:“这便是你名字的字样。”
红霓看着自己的名字出了神,接着店主又再纸上写出自己的名字‘樊玦’。
“这是我的名字,樊玦。”边说边用手指轻点字。
“好听。”红霓用指腹来回在他的名字旁轻抚。
“天色将晚,你可有去处?”
“我家在很远的地方,我可否在你这里留宿,我能帮你干活,不用酬报。”
“但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了对你的名声有损。”樊玦义正言辞,红霓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樊玦倒看的真真的。“不过,我这店里有间厢房,就是许久没打扫,落了些灰尘。”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动手嘛。”红霓还没等他开口就提着衣摆上去了,生怕他有丁点反悔。樊玦看着她此番可爱模样,跟那时一模一样。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店里的生意时好时坏,看着红霓的长发只用根红绫绕着,便牵着她的手来到她的房间里。“你这样简单束着发,可惜了你这脸。”
“可我不会梳的。”时间过去的太久了,几千年都未曾挽过发,早已生疏了。
樊玦拿起梳子,“我来帮你。”将长发散开,动作轻柔,可很奇怪,每梳一次,红霓的心就像被一块大石头狠狠压住一样,沉重而痛。
“以前,我也为一个女子这样梳过发,跟你一样,她也不会梳。”樊玦将她最喜欢的那根发簪插进为她挽好的发髻中。
“那么那位女子呢?”红霓鬼神差使的问了句,从铜镜中看见了他的神情便已知大概,干咳一下,尴尬起身装作没事一样要走。
“她消失了,在一个夜里毫无征兆的消失了,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如今,她回来了。”樊玦将木梳捏的钳进了肉里。
“是吗?那你为何不去找她?”红霓替他心急,樊玦将木梳放下,对她步步紧逼:“那是因为我发现她忘了我,一干二净。”一拳锤在了墙上,血顺势一滴一滴流进她的体内。
红霓的身体开始像火烧了一样灼痛。推开樊玦像疯了一样将屋里所有东西撕的七零八碎。樊玦抬手一挥,就变成了金碧辉煌的宫殿,来来往往的人全部消失不见,“红霓,你知道我一人独守这空城多少年了吗?你知道我为得到你煞费多少苦心吗?”樊玦痛苦的抓住红霓的肩膀,大声质问她。
红霓的瞳孔像充了血一般:“那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离开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我为什么偏偏那么恨你,恨你恨到连死我都不曾畏惧。”
樊玦失语。“因为你眼里只有天下,从来都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才刚刚面世却成了你夺取天下的牺牲品,那日明明说要好好待我们母子,你食言了,为何我不能绝情。”红霓流下的血泪化作岩浆,成了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在几千年前,红霓是世上唯一一颗彼岸花,吸收着大地精华,从未受过任何污染,干净纯洁,就是因为她的干净才让她被世人争夺,九州四海都想得到她的心头血,最后在一场厮战中樊玦将她救了回来,那时的樊玦只是一个亡国遗珠,四处遭人追杀,他却看不过一个女子被那些恶人所欺。樊玦身上流淌着圣血,这也是他多次大难不死的原因,樊玦其实一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血和红霓的血一旦融合,从此以后便无人可敌,一统八方。红霓虽知人间险恶,却还是被他柔情感化,便一步步助他登上巅峰,但是只差一步,便是得到她的心头血,当樊玦想下手时,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他爱上了她。若要拿红霓的心头血,她必须要死,但可喜的是红霓有了身孕,孩子生下来的时候看见他便笑了起来,樊玦在感动之余动了杀心,他不想红霓死,只能用这个孩子,因为对于他来说,孩子以后还会有,而她只有一个。在红霓昏睡的时候让产婆告诉红霓说这个孩子是死胎。离开之后将孩子放进了熔炉里,一夜便成红玦戟,唯天下人惧之。
可是,世上何来不透风的墙,只要红玦戟一发力,红霓的心就会隐隐作痛,失去孩子的她变得敏感易怒,明明怀胎时孩子还会动,怎么会这样轻易死去,她不甘心,那段时间里,她重伤了身边所有的人,只有他敢靠近。将她轻轻拥进怀里:“没关系,孩子我们还会有的。”
她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孩子的死去,那日他国来犯,樊玦使用红玦戟时却被他国的琉鸾珠挡住,带头的首领嗤笑:“早就听闻你这红玦戟威力无比,看来也不过如此,听说为此你还不惜杀了不少人。”红霓一直随从他作战,此时红霓早已是去理智:“为什么?为什么你宁可要天下,也不放过一个孩子。”她仰天长啸。那些兵马早已被粉碎,红霓散乱着发,几近癫狂,拔剑怒指樊玦:“你想要的天下全部都占满了血腥,你不恶心吗?”
樊玦想要拥抱她,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心。可是他再也无法靠近她,“樊玦,你想要的天下,我承受不起,你始终爱的是你自己,我只是你得到天下的助力。”红霓用他手中的红玦戟指向自己的心脏,顿时魂飞魄散,带着万千仇怨飘落到阴间。
樊玦伏在断崖上,目眦决裂:“不,,,天下是我的,你也是我的,都是我的。”
岩浆越烧越旺,将两人越隔越远,“樊玦,几千年前,我因你而生,为你而死,几千年后,两两不相忘,天涯有绝时。”
樊玦绝望的看着红霓转身消失,雪花飘飞,白了他的发,从此以后这座国城,再无晴天,整日天寒地冻,廖无人烟。
红霓不知何时自己在阴间醒来,脸上布满泪痕,来到孟婆身旁失魂落魄的趴在她的腿上,“孟婆婆,为何一觉醒来,我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挖出来一样,空虚还痛。”
“丫头,阴间每到三更便有厉鬼诉苦,你可能啊,是被他们下了怨蛊。”孟婆轻摸着她的发。
“这三更清风真是坏的紧,吹得我悲痛入骨。”红霓擦干被风吹落的泪。“天涯有绝,缘灭人散啊!丫头,此情不付,便不负此情。”孟婆婆边说边向一个死人递上一碗孟婆汤。
前世今生,弹指间,便是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