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百年未曾踏足于这茶庄,若非鼻尖萦绕的丝丝茶香,他几乎以为这是一场幻梦。风吹起层层纱幔,飘忽之中他看见独坐亭中抚琴的她,面容沉淡而平静。只是琴音之中却是漫溢的忧愁,还有一丝怨怼。他缓步走向她,伸出手,指间却堪堪停在她发端,停顿片刻,还是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我来讨杯茶喝,不知庄主是否赏脸?”琴音停顿片刻,她抬头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又低下头弹完最后几个残音,终是一曲罢了。起身拂袖而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勾唇一笑,撩起衣袍坐在琴前。抬手抚上这把老琴,琴弦已生了暗暗的红斑,他轻叹一声,心中已了然。半晌后,她端着一盏茶翩然而至,将茶盏放至他面前,转身看着庭中盛放的茉莉。他端起茶盏,揭开杯盖,低头轻嗅,花香混着茶香钻入鼻腔,是了,百年光景,香气依旧。茶汤清亮,淡白的花瓣漂浮在面上,真似那年初雪,红泥小火炉,在亭中赏雪品茶,因着花瓣酷似漫天的雪花,故名之飘雪。而今,已百年未曾见此景,品此茶了。“这茶依旧是那么有灵性,只是只肯在你手中放出自己全部的香。”是,她是这世间最懂茶之人,为此孤寂百年。日复一日在这院中抚琴写字,种茶制茶,遗世独立,离群索居。“茶喝完你就可以走了。”她提起剑,落下一句话,便旋身进庭中舞起剑。只是庭中开得正好的茉莉却遭了殃,片片花瓣纷飞,好似冬日飘洒的雪花。她在怨,她在气,招招凌厉,舞剑最忌心有他想,一时间心魔顿生,周身溢出狠戾的杀气。他闪身至她面前,快速抓住她手腕,略施薄力,打掉她的剑。哐然落地的剑震起地上纷落的花瓣,他指间微动,花瓣自地面飞起,又如雨般漫天撒下。她摊开手掌,花瓣落在她掌心,她缓缓握住手中的残瓣,低低呢喃:“茉莉,莫离。”两行清泪滑下,这庭中的花,每一朵都在诉说着诺言,莫离莫离。可偏偏相离百年的,不就是他们吗。
“这院中的花,来年我再陪你种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