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发自简书App 釐鋆隆冬的陇原雪花飞舞,干旱了一个冬天的陇东黄土高原沉浸在雪粒的抚摸中,仿佛每一小块黄土粒、毎一根脆地沙拉拉的茅草、每一拢树枝都在欢愉地呻吟着,在它们的欢歌中,万物皆复苏,也晓得终于下雪了。 一辆拖鞋式的庆铃皮卡绝尘而过,扬起的尘土弥漫了荒原,遮掩了人的视野,在尘土里雪花不知所踪。庆铃皮卡驰上拱桥,腾起的𣊬间,尘土若云,皮卡如龙,构成铁龙驾云的画面。而从皮卡后排玻璃处望去,几乎是玄幻般一闪而过的红点,给这羙景以画龙点晴之妙。 红点与黄土交融前仰后合、上下颠簸,如快乐的弹子球,向西边山里弹去。如黄土高原的使命,养育这里的生灵祖祖辈辈,任由这里男女的诅咒生生息息。与博大精深的黄土高原相比,这红点运行轨迹如同从这里出发的射线,向西去了。 西边井架林立,红色的釆油树哼哼唧唧争论着你高我低,白色的栅栏板着面孔齐唰唰的站成一排。我猛然想起前几天郭长安兄见到我的那句话:“好三年没见,蓦然回首,你就在外铁栅栏处!”在一语多关中,猛然发现幽默可以是一剂良药。 未等笑拉动笑肌,庆铃皮卡一个急刹车,头碰得生痛,笑也碰得不知所踪,郭长安幽默诙谐话的语意也烟消云散。 “尊敬的领导,热烈欢迎领导莅临检查指导!入场前注意以下安全事项,……,请领导随我走安全通道!” 飒爽英姿、红装素裹、笑容甜美的釆油工如数家珍,讲流程、讲管理、讲创新、讲效益,样样熠熠生辉。走入生活区,谈人生、谈理想、谈家庭、谈菜园,说得神采飞扬。近三十年机关工作让我成了井底之蛙,这次混入“领导”之列,使我与钻井、试油、修井、釆油釆气各方面员工有缘接触,和市场化寄生于油田庞大躯体上的创业者相互交流,尝人生百味,识人心百态,轶事趣闻,风花雪月,艰难辛酸,一帧帧电影般展显在油田的万花筒中,石油人生产生活环境、心路历程、感情世界使人了解多多、知晓多多、感悟多多,一事一幕让我难以忘怀,一笑一颦关乎痛痒,而一泣一诉常常让人陷入沉思…… 一许许多多石油人与我相似,工作第一,责任是天,每年的年休假在这周挪下周、这月推下月的推挪放任中默然放弃了。岁未年初,朋友虎子算是油田为数不多作家,作品据介绍出了不少,在油田“笔杆子”吃香年代成长成才,在e+风靡全球的当下被单位领导安排下基层釆风,一来是单位办公室紧张,虎子离开后刚好可以给年度班子考核组腾出一间来,做为分头谈话的谈话室用;另一方面虎子手法硬、文笔专,领导说虎子这方面无人能替代,想让其充分发挥特长,用企业App微影像和通讯报道来彰显一线石油工人战天斗地的壮阔场面,重塑石油人“我为祖国献石油”的丰碑,冲刷石油反腐风暴后留在人们心中的阴影和雾霾,更重要的是将元旦、春节期间一线员工的生活展现给大家,意义深远,但又让人感觉有点心酸和怪异。本来是为虎子送行,结果一场荡气回肠、波澜壮阔的酒后,虎子约我一起去出去玩,一向低调、话少、性格内向的我迷茫中抱定“喝酒之前说话算话,喝酒之后说的话更算话”的豪气,坚守“石油大厦楼前大石头不倒我不倒”坚韧,用守信撑圆自己的脸,用陪伴诠释他的热情,一咬牙一跺脚搭上了他的车,既启用了首次年休,也开始了领略石油人喜怒哀乐、酸甜苦辣的历程。 庆铃皮卡崭新锃亮。开车的师傅姓赵,不到五十岁的样子。第一印象爽朗热情,没有丝毫的拘谨,而语言又是那样的生分,见我称“领导”,话语间句句有“领导,您”,三句话后,反而让我忒不自在了。我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打酱油者”,与“领导”二字愣是搭不上半毛钱的界,“领导”与“您”用在我这儿,比钢刷子洗猪还难受。朋友看出了我的毛病所在,让赵师称我“釐导”,我勉强接受了这个称谓。称呼通了,可谓是一通百通,老赵师傅也不让我们称他“赵师、赵师傅”了,必须统一改口,称其为“超锅子”或“锅子”。称“赵”为“超”好理解,陇东某地方言。要说“锅子”就一头雾水了。 “釐导,要说锅子来历得从我毕业分配说起。”庆铃皮卡飘逸流畅地行驶在通往油区的高速公路上,路两旁泛着土黄色的房屋、树木、电杆一晃而过,一根红塔山烟卷在锅子上下唇之间跳着欢快的华尔兹,忽左忽右,时上时下,在几乎与地面垂直的瞬间,又猛醒式挺在嘴边。锅子常常眯起一只眼,缓释烟的熏灼,我心跟随烟卷的跳频一松一紧悬在空中,既担心烟卷滑落,又警惕行车安全。烟草的香味时而让人亢奋、时而让人迷乱,和我们一起沉湎于锅子侃侃而谈之中。 那年秋天,锅子从技校毕业。一辆大卡车拉了一班40多个风华正茂的技校生向油田所在川道驶去。参加工作前的喜悦与对未来的憧憬使每个年轻人激情四射,朝气蓬勃。一路欢歌一路笑,什么“金梭银梭”,什么“莫愁湖边走”,什么“我叫你爱我爱我永远爱我”“送战友踏征程”等等,凡是能唱能哼的歌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没了嗓音没了力气。 片刻的宁静将信心、希望、理想洗濯的一干二净,同学之间开始互相道别,情侣之间相拥呢喃、握紧双手,有人哭泣有人笑,有人哼起“趁着今夜星光明媚让我记住你的羙”,一曲未了哭了一大片。受氛围感染,锅子拉着女朋友痴痴双眸对望,山盟海誓,不嫁不娶的跟那个啥一样的,把带队老师也感动地鼻涕一把泪一把。 一下十里坡,毎走一个单位就有五、六个或七、八个被叫下车,说是到了实习点。锅子肯定地点了点头,强调到:“后来事实证明,正而八经就把人分配到这儿了”。 锅子是油二代、石油子弟,是带着石油儿女的早熟、义气、冲劲和同样是石油子弟的女朋友一起上的技校,又一同毕业的。问起具体一点儿的情况,锅子或吞吞吐吐,或沉默不语。等他又一手把方向,一手熟练地取烟、取火机、点烟一气呵成,烟从口腔鼻孔惬意地喷薄而出后,我嘻嘻哈哈看着他问:“锅子,人家一定很飘亮哦?” 锅子的笑很彻底又有那么一点苦涩:“飘亮不敢吹,实话给你说,子薇的美是永远站得住的。”是“站”还是“占”,我没深究,但我发现这次他没用“您”。 子薇被分配到了管子站,一个很不错的地方,依山傍水。锅子发现子薇站在车下,扑闪着清澈的眼晴,灵动地仰望自己时的神情真美,仿佛仙女望云朵般永远嵌刻在眼里、脑里、心里。 临近黄昏,卡车终于停车熄火,卡车司机端着硕大的罐头瓶子去了茶炉房。剩下锅子和几个同学在呆立良久后,带着几乎散架的腰腿、满身的疲惫、掛在脸上的泪痕去了釆油厂招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