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至味
纵然天灾难知道,总有粥饭共与餐。
——题记
清早的时候,米香慵慵漫过了天井,穿进了卧房。
小锅里熬着白粥,蒸汽弥漫了整个厨房,烧着蜂窝煤的炉子生着不紧不慢的文火,有着似乎可以熬化整个冬天的温度,在端锅的一瞬映出亮堂堂的橘黄的暖光,与初升的红日融在一起,将团团白气渐渐照化,也似乎能将一个冬天的病气照散。
那家的阿婆来敲门,奶奶隔着门缝递出去一把粉丝,隔着门照顾道:“老爷子精神得很啊!”
“嗨,反正孙女儿也不能走,他高兴了喊两嗓子。你家丫头学习呢?我去叫他停了,一天到头不消停……”
“她在后屋,没事儿。您后院的鸡给孙女儿炖了?”
“可不是,单少了这把粉丝,又不能出去买,谢您嘞!”
“不谢不谢!”
隔不断的人情味煮进鸡汤里。黄泥瓦罐里“咕咕”地响,引得落光了树叶的老树的鸟儿扑棱起黑羽的翅膀,喜得清脆的唤“看,鸟”的童声与受惊了的鸟一起飞入蓝湛湛的天际,隐入闲闲飘过的白云里不见,在病痛作邻的生活中显出别样的生机。
午后的阳光再一次倾斜,影子印在糙墙上逐渐拉长。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我往檐下一坐,身边正好开着瑞香花,淡紫的外瓣,又有更淡的紫攀上洁白的内瓣,形容妍丽吐芬芳,引来的蜜蜂吓得我个人仰马翻。
在以为绝望的病疫之间,人间正冰雪消融,春暖花开;无数的普通人依然热爱生活,用平凡的一粥一饭,表达对国家的信任和对生活的尊重。
母亲抱着手机看电视,奶奶倚着摇椅织毛衣,熟练得可以只凭感觉就织得整整齐齐,爷爷架着副老花镜沉迷于金庸,正巧看到郭靖守襄阳城,就跟我讲“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啊!”
寥寥几句闲话引到了远亲中一位做护士的表姨身上,说不过是二十五六的姑娘,竟过了除夕就忙得回不了几次家。话题转移到了现实的疫情,谈起救援的队伍,谈起火神山雷神山,谈起在病床间奋战的医者,谈起八十挂帅的钟南山院士,谈起五九六零年的大饥荒,谈起零三年的非典……家国天下,一座城的安危与国家的安危紧紧相关,一座城市与其中的老百姓一同呼吸。
奶奶停了手,认认真真地说了一句“天灾难避”,就起了身。爷爷喃喃重复着“为国为民”那句,有扎进金庸的世界里,道:“程灵素这名字好。”
因为老人家所理解的为国为民,在如今的局面下的说法,就是医者仁心,救国救民。
随着开门和关门的声响,奶奶端了碟包子放在我们面前,说:“老二送来的,在家带了口罩手套自己包的,用肉用面都精细,还热着,你们吃。”
白胖的包子捏了重重叠叠的褶子,肉馅透过薄亮的皮依稀可见,一口咬出的陷料里似乎不止调料的滋味,还可品味出即使身在危难仍执着活着的普通人的热忱和兄弟间同气连枝的温情。
他们用三餐粥饭来敬畏着生活与生命,为一餐一饭四邻奔走,他们目送着家里的孩子走上这没有硝烟的战场,在他们的背囊食盒里装下所有的关心、温柔与无声的支持。
寒夜已至,家里热气腾腾地架着火锅煮着萝卜,腌好的菜苔腌菜就着饭和汤水温暖了口腹,奶奶赶着爷爷去收拾晾晒了一天的萝卜丝来做酱菜,在未散的白雾中,我嗅到了家家户户摆好的饭菜香。
虽然是在特殊的时期相对有些单调简陋的饭菜,却将患难与共的真情埋进油盐酱醋与白米清粥,那就是人间至甘至美之味。
——天门中学高三(1)班刘鑫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