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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我们讲了贾家奴才势力已经成了尾大不掉的毒瘤，今天我们就从有名的焦大身上，讲讲同样是奴才，刁奴和恶奴的不同之处。

奴才为什么会变坏？主因是主人的纵容。主人为什么纵容奴才？第一，主人的成功奴才是付出了血汗的。奴才需要分享胜利果实，也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主人的后代，要在“仁”的范畴对有功之臣尊敬，我现在的富贵，有你（奴才）当年（和长辈）打拼的功劳。第二，你是长辈的人，我们对长辈的尊敬，要爱屋及乌的表现在对你的尊敬。对你不尊敬也是对长辈的蔑视，这是大不孝。两点综合到一起。那一辈的老下人在家族中就有了一种凌驾年轻主人的优越感。善者会感念主人仁德，恶者会广结党羽，欺上瞒下，狐假虎威，甚至恩将仇报…

焦大这个人物被说了太多次。是非常典型的有代表性的一个案例。有人说他是贾府的一面镜子，照出了贾府所有的肮脏丑陋。也有人说他是可怜人，功劳巨大，却不被爱护，到老还要辛苦被差遣，没有和主人同富贵…很多。说什么的都有。但我要说，焦大这样的人很讨厌，他不是恶奴，他是刁奴！他就像白手起家的大老板的追随者一样，仗着和大老板的关系，成天目中无人，蛮横无理，在公司里对你吆五喝六，颐指气使，你还没办法。他是功臣，元老，又能拿他怎么样？臭狗屎呗！

在宁国府，焦大很特殊。贾珍一家子拿他完全没办法。他喝了酒无法无天，谁都骂！焦大多猖狂！骂贾蓉：

“蓉哥儿，你别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儿。别说你这样儿的，就是你爹、你爷爷，也不敢和焦大挺腰子！……到如今了，不报我的恩充起主子来了。……若再说别的，咱们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

换成谁家里有这样的奴才会欢心？你就有再大的功劳，我白养着你，给你酒喝，有地方住，忍受着你动辄的咒骂。算仁至义尽了。真有恶心，直接偷偷弄死了，估计很多人都会拍手称快。贾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就是知道，不能这么做。这个老奴才对贾家是忠心的，对祖辈是有功的。投鼠忌器，不是动不了他，而是不能动他。这就像当年朱棣靖难之役面对济南城铁炫的太祖语录毫无办法一样！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焦大就是一个精神象征，象征着“宁国公”的无上余威。厉害如王熙凤，也不过是“打发了出去！”只说他没规矩！为啥？因为大老板“宁国公”死了，焦大，只有宁国公能打杀，其他后辈不能，不敢，也没资格，因为礼法不允许！

焦大结局不一定悲惨，尽管他对主子那样大不敬。属于他的归宿最可能是安排去给太爷守灵了。而贾家大厦倾覆，估计也不会波及到一个守墓的老奴。之前没对他下狠手，之后贾珍也不可能弄死他，找个地方，给口饭吃，让他自生自灭吧，起码眼不见心不烦了！而这个信念还是王熙凤给他的，他之前估计想过，却都没做。不孝不义的帽子太大，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真要被捅出去，估计够他喝一壶的！

这也涉及到一个王朝对大臣（奴才）的仁义，罪不及祖先。张居正死后被挖出来了，老娘被饿死了。却并没有说把他们祖坟刨了，挫骨扬灰。秦可卿托梦给王熙凤，在祖坟旁边置地，就是利用了王朝的仁义，不会剥躲臣子祖坟旁边的田产，给他们留一丝活路。曹雪芹最后也是因此被网开一面活下去的。

焦大虽刁横讨厌，但谁也不否认焦大的忠，他是真的对贾家着急上火的人。他骂，既是对主人恨铁不成钢，也是他看到了别人的不忠，他的潦倒，是因他一心为主，不肯从主人身上吸血造成的。可他不肯，别人却不如此！更多的恶奴都是趴在主人身边吸血的蚂蝗。仗着主子的权势中饱私囊，牟取暴利，贪赃枉法，欺男霸女，教唆主子坏事做尽。《红楼梦》里，哪一件坏事，不都有这些奴才的影子。你可以说是主人指使，但作为利益链的一环，主人都不确定这些奴才们究竟在执行过程做了什么。人性，在他们身上体现恶的几率应该是几何倍率的。这些个成长起来的大家族下面的附庸小家族，一旦主人获罪，一定会有一条纵容豪奴触犯国法底线的罪名。那时候他们为了自保，你让他们讲忠义，根本不可能！刁奴不可怕，可怕的是恶奴！恶奴才是不叫的狗，逮到机会就狠咬一口！

《红楼梦》里称职的恶奴太多了，赖嬷嬷一家，周瑞一家，来升，来旺，王善保一家的…等等，这些奴才盘根错节，互通有无，交织成一个庞大的利益链条，都要从主子身上谋取各自的利益。真正和主子一条心的又能有几人？估计只有像多浑虫，多姑娘那样的浑浑噩噩浪荡人生的人，才是最纯粹的奴才。

恶奴就这样被养成了。因为对祖先的仁、孝，抬升了奴才。有一部分奴才因为膨胀开始变坏，为了自己的利益，教唆，鼓动后面的年轻主人一起变坏。无限循环，最终彻底堕落到毁灭的深渊。贾家的主子们真坏的很多么？通篇只有贾赦因为几把扇子弄死了人，还是贾雨村下的手（谁告诉贾赦石呆子有扇子？），王熙凤要弄死与尤二姐有婚约的张某（谁同流合污？），再就是放高利贷。高利贷一定又和更多家破人亡的悲剧有关（谁教授的王熙凤放高利贷赚钱？）。平时这些主子，一个个彬彬有礼，父慈子孝。是不是反差强烈？这些种种背后哪一个没有恶奴的身影？那些奴才为了自己个人的贪欲，教唆主子做坏事牟利。王熙凤开始一定不知道高利贷会让人家破人亡的。后来被利益蒙蔽了善良，知道也不觉得如何了。

坏人就是这么养成的。没了宁荣二公的约束，贾家一代比一代不成器，奴才一代比一代坏，宁荣二公不会预见贾家的覆灭，更不会想到当年那个浴血救自己的焦大会有一天指着自己子孙的鼻子大骂：不是焦大一个人，你们就做官儿享荣华受富贵？你祖宗九死一生挣下这家业，到如今了，不报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来了…

可叹啊！可叹！比起那些恶奴，焦大这个刁奴尽管讨厌，却充满了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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