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鲠在喉这个词我有发言权。并不是感觉意义上的如鲠在喉,而是真的嗓子那块儿感觉有什么东西堵着。吞咽也不费劲,摸着也不疼,但就是有实实在在的堵塞感。像是一块不识相的馒头粘在那里,恨不得狠狠喝一瓶水把那个堵塞顺下去,但是无果。跟母亲说,她说你得去医院看看。我说,我不敢。
是真的不敢。社保断交了三年有余,期间胡乱做的工作完全都没有给我上保险的正经意思。我还记得社保中断后的第一天我还去医院看咳嗽,并不知道社保被掐了,挂号的人划了好几次医保卡说,刷不上,你先垫付吧。我的眼前出现了一道好看的白光,这正常人都有的东西,我被掐断了。
其实我很对不起我的母亲。她是个乖顺好脾气的传统女性,一辈子在一家很不错的央企兢兢业业到退休。她很希望我也能有一份工作单位听起来熠熠生辉的工作。然而我没有。我和父亲一样,多次在自由职业者的边缘试探。我在外企那几年过得并不快乐,唯一的优点也只是能在母亲被人问起我的工作时能挺直腰杆说一句,在外企。我知晓她并不是嫌弃我,她比谁都希望我能找到一份称心的工作,但天不遂人愿。我能感受到她语气间的豪气不在,或者有时还是回答别人,我在外企工作。
我们家的相处模式是不让对方看到眼泪、伤疤和恐怖的真相。于是我们虽然是好朋友,但那些丑陋的真相我从未说出口过。那日面试失败后我约他们吃牛蛙,也许是我被辣昏了头,我偏过头说了一句,对不起,也许我也得自己干了,我没有上班的命,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你。她应该没被辣昏,她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天的牛蛙火锅雾气袅袅飘上店里工业风的铁管子上,不知道攒到什么时候才化了水汽流下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我收藏过很多淘宝算命的单子,一一看过又一一删掉。看过了以后然后呢?万一算命师告诉我,你这辈子是没办法扳回一城了,能侥幸温饱就算幸事了,那我又能说什么?是该笑还是该哭。所以还是别算了。曾经大气磅礴的各种梦想已经顾不上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到我这个岁数都会有这个阶段还是因为我事业太不顺了才会降维成现在这般渺小。
一个人住的好处就是不用控制眼泪。也可能正因为如此,我的眼部括约肌(有这种东西吗 你们懂的反正就是类似的)几乎失效了。回到自己家,我可以灌溉一个宇宙。不敢的东西越来越多,有时恨不能回炉重造,有时又怕死得厉害,炒个豆角都要先焯后炒再焖生怕中毒。在与命运的较量中,我肝脑涂地,白旗在手,连连挥舞。输到最后,我也不知道对手是谁了,是命运,还是自己。
但总还是能爬起来,抹抹嘴边的血,看看还能不能再战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