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们来找我喝酒，他说他郁闷。
他有一个谈了3年的女朋友，从大学开始的恋情。刚开始的时候两人时不时会花点儿小心思搞点庆祝，比如一起热热闹闹的过情人节、圣诞节或者纪念日之类的，就和大部分在学校的情侣一样，总想给彼此添置点什么或者留下点什么。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女生在那边筹划着，也挺正常。小两口毕业就结婚了，每次轮到这些“重要仪式“的时候，女生依然乐此不彼。
“我就不懂，真有那么重要么？在大学里陪着她闹闹也就算了，上班了每天都心力交瘁的，哪有空折腾啊？你说是不是，前天她又来问我圣诞节要不要庆祝一下？我的天，你是知道她生日刚过的！还整这么一出？我现在特别怕年末，生日、圣诞、元旦、春节还有个情人节都凑到一块了！我和她说，回家一起吃个饭窝一块看电影得了！装修的时候特地去整了一套家庭影院不就是为了好好享受二人世界么？你猜怎么着？非要出去！说圣诞节人家都吃大餐，哪有人在家里吃的？然后就不理我了…”他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嘿！我就不懂了，咋就那么爱热闹呢？前几年圣诞节又不是没出去过，哪个餐馆不排队的？你是知道的，又贵又难吃服务员还给脸色，我记得有一年吃完饭到家都快11点了，饿着肚子排队就排了2个多小时，这不是遭罪么！后来我没办法，就定了金茂楼上那家餐厅，本想她可算会给点好脸色，哪知道她一听是金茂就开始骂我铺张浪费不知道节省。这下我就火了，要出去的是她，现在嫌贵的也是她，你说我是不是特憋屈？”他又灌了一杯酒下去，在火锅里捞了两片肉，料都不蘸就吞下去了。
“那以前在学校我看你也挺乐意的，那时候好多人不挺羡慕你们的么？过个节别人吵架，你们动不动出去溜？”我给他添了点儿酒。
“那是在学校啊！学校能有什么事儿？天天上课下课，泡个图书馆刷个剧，多闲啊！这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实话，我那时候是无所谓，就当没事儿找点事情干，打发打发时间。可是上班了谁有这闲工夫？你说我下班回家给她做饭，她就这么不乐意么？大爷我放平时还不乐意呢！”
“好了好了！别大爷不大爷的。你先克制下。”我和他碰了碰杯。“诶，我说，你俩平时都干点啥？”
“还不是那样么？早上起来我送她去上班，然后自己去上班。晚上各自下班，谁先到家谁做饭，另一个人就刷碗筷，等收拾好了，就快到睡觉时间了。有时候还得加个班。周末睡到自然醒，出去一起看个电影，有时候去各自老人家串串门什么的。你说就这么过，一年也就过去了。”
“是啊，一年也就过去了。你想想，这样的日子你得过一辈子呢。你不觉得无聊？你闲来没事儿会时不时找我喝喝酒，不就是为了稍微有聊点嘛。我说的没错吧？那你小两口结婚才一年多，就得过上这样的日子了？憋不憋屈？这还没到七年呢，我就看你准出事儿。还不趁着这一年几次时间闹腾闹腾？”我盯着他，他没说话。点了根烟，靠在椅背上看着头顶上的灯吐着烟圈。
“你认识她又不是第一年，她这脾气你早知道了，而且是众所周知。那在大学你就能接受，毕业结婚后反倒是不乐意了？我看她倒是没变，心里只有你。你倒好，开始烦这烦那，你怎么不想想，真万一哪天，她连你生日都忘了，我看你就该给自己去买顶绿帽子了。你都说了，上班后没功夫去操心这些事儿，反倒是她还一如既往保持热情不应该是件好事儿么？学校日子就算闲，那至少每天还可以见不一样的人，上不一样的课吧？我看你们两上学时这个社团、那个社团参加的挺火热的。现在上班了，天天见同事，看上司、客户脸色，谁正儿八经有好日子过了？那还不凑点好日子找个地方耍个情趣过个有点仪式感的一天？”
“唉…那我不是已经觉得她脸色不对，定了饭店么？那就去呗，又唧唧歪歪。”
“是，没错。你是定饭店了，我就问你哈，合着你遇到一个人，问他要不要出去吃，他本来没想吃的，被你一闹，行吧，转手定了个超高级的地方说‘走吧走吧，这下满意了吧？’你什么感觉？谁稀罕这顿饭似的。你是定了没错，可是你有问过她要不要去？说你不会过日子也没错，你就是从一个极端走到另外一个极端。从头到尾其实你就没和你老婆沟通过这事儿，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决定。得了！别喝了，不带这么灌自己的！”
“夫妻之间，你还不知道你老婆脾气？有些事儿你放在心上表现在嘴上就好了。怎么在大学里我看你挺会哄小姑娘的，到结婚后就不行了？不管是不是夫妻，你也知道沟通是有多重要的。好好说话嘛。要是不喜欢这种仪式感略带做作的事儿，那你就明说，双方妥协不就好了么？别每次都带着情绪做事儿。你老婆喜欢，你不喜欢。那就折中，商量下哪些日子比较重要，哪些日子就随便过过得了。毕竟偶尔过点不一样的一年才有期盼。临近的时候开始期待，到了当天就珍惜，过了就期待下一个。好好营造气氛不是挺好？你以为你老婆操办这事儿不累么？是谁都知道为了点破节日送这送那的特别费心，讲开了反倒是舒心了。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倒好！嗖一下到了南极，嗖一下到了赤道。”
“行、行，我说不过你。”
“你是知道我曾经追的那个女生的，当时是我找你喝酒的吧？那时候还是找你老婆出的主意呢！什么生日的时候撒点玫瑰花瓣，送个刻个名字的戒指之类的，平时动不动家里做点什么好吃的就给她捎过去。结果呢？人家倒好，说了句，‘没必要。’你说不是白忙活么？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我以为能感动全世界，到头来只感动了我自己。后来我就越来越不乐意做这种事儿了。真伤了心也就看开了。什么情人节、圣诞节，都瞎扯淡。我觉得挺好，反正我也会和别人明说。真要送礼物了就问我要送啥？别整那些小心思了，到最后都是白送。还不如送点我要的。要是不知道送什么，也就别送了。你也知道我其实啥也不缺。还省的我还礼。不过现在看来，这样也挺好，其实这也叫沟通啊。提前打好招呼，各取所需。”
“就你那臭脾气，谁受得了你？”
“是啊，是没几个受得了的。受不了你找我喝什么酒，现在反倒是大家知道我是个直来直往的人。你说像我出国，说好不带就不带东西，要礼物自己给我清单，多好。省的烦，生日也是，上次你个二货过生日送你那耳机，我不也提前问你了么？你看你现在天天戴在脖子上，乐呵乐呵的像狗圈一样。多好？”
“我呸，你才狗…”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回去和你老婆好好说说，这饭店吧看看能不能退，或者哄哄她，订都订好了，难得浪漫日子，看看夜景挺好的。别不舍得钱。哄开心了之后再商量呗。”
“知道了知道了，喝酒。”
那天晚上，他喝多了，我送他回去的时候提前给他老婆打了个电话。她老婆很早就在小区门口等着，大老远就看到她在那哆嗦，冬日深夜的上海够冷的。她搓着双手左看看右看看。看到车来了后一脸如释重负，我把他扶下车，她给他加了条围巾说晚上冷，喝了酒别着凉。然后就搀着他上楼了。
“好好说话，别吵架啊！”
“谁吵了？他那驴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也就我受得了。”
“得，你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走了！”
我说的也许不对，有时候做点仪式感的事儿还是需要的。毕竟我们的生活已经充斥着重复和无聊。但是，当我们去做那些比较有仪式感的事儿的时候有没有好好考虑过彼此。既然大家都想要有个美好回忆，何不各取所好？毕竟，你眼中的他并不是他，而她眼中的你，也只是幻想的你而已。没有谁会百分百了解对方，也没有谁能做出百分百顺心的事儿。感情、生活、工作，都是沟通出来的。毕竟做一件两个人都愿意干的事儿，才算是有点仪式感吧。
不过话说回来，还真别操心我的“仪式感”了，毕竟我有点冷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