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自杀。——加缪。
有一位作家,一生的履历总结起来,可以用三个词概括:写作、获奖、自杀。他这一生获奖无数,自杀五次,最后一次终于得偿所愿,并留下了自传体遗作《人间失格》。
他就是日本作家太宰治。
太宰治,本名津岛修治。1909年出生于日本青森县北津轻郡贵族家庭,父亲是当地的政要,十个兄弟姐妹中太宰治排行第九。1930年至东京大学法文系就读,师从井伏鳟二。大学时期积极参加左翼运动,同时过着放浪不羁的生活,曾与艺妓同居。
这一切经历,在《人间失格》里都有着赤裸裸一般的相互印证。
书中的主人公叫叶藏,他同样出生于贵族家庭,从小就心思纤细而敏感。似乎是打出生就懂得了察言观色,善于发现别人的真实想法,为了讨好别人,他就把自己扮成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丑”。
叶藏从小就发现自己对世界的感知和思考与别人不同,为了不被这种差异感造成与别人的隔离和排斥,他用假装出来的笑脸赢取大家的欢心,顺应爸爸的喜好挑选礼物而放弃了自己真正想要的,帮助自己不喜欢的伙伴们解决问题,在学校刻意出乖卖丑来获得他人的欢笑和认同。
“对于人,我总是恐惧地颤抖”
也许,这种颤抖是因为自己内心过早发现了自己作为人类与他人的不同,也发现了他人面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作风。这种敏感和早熟促使他像是蹲在一个黝黑的拐角处,盯着一个个走过去的人,看穿他们的内心,然后伪装出一副笑脸,迎合他们的喜好,终于使自己成了一个令无数人开心、娱乐别人的一个畸形“开心果”。
他做的很好,假痴假呆,诈哑佯聋,成功骗过了家人、老师、同学,只有一位同学,身有残疾的竹一,在他故意出乖卖丑别人一片哄笑的时候,说了一声“故意的”。叶藏觉得自己那一瞬间似乎是被外科医生放在无影灯下用手术刀切成了一块块供人参观,整个人无处遁藏。
这份挣扎造成的痛苦就是让他的“演技”更加纯熟,然而,当他被竹一拆穿的那一瞬间,他在感受到全身心暴露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种无可名状的放松。因此,他可以将完全暴露自己的、阴暗无比、完全不同于在学校画画风格的自画像展示给竹一,而了解他的竹一对他断言:你会是一个优秀的画家,也会让众多的各色各样的女人迷恋。
而叶藏自己,将隐藏自我、讨好别人这种行为称之为“对人类最后的求爱”。这种求爱,牺牲在他抹杀自我、否定自我的前提上。无论自我的需求多旺盛,无论多么不认同其他人类的行为举止,他都将内心深处的自我封闭起来,像川剧一样,给自己伪装上一层天真无邪、滑稽逗笑的外表。
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艰难了啊。
面上我总是笑脸迎人,暗中则是拼着死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般才艰难万分做出这样的奉侍。
一个人内心的一生,就是在发现自己、成为自己的过程,叶藏的悲哀在于发现了自己却无法真正的成为自己。
他这一生,都在压抑自己,选自己不喜欢的礼物,画自己不喜欢的画,学自己不喜欢的专业,甚至与各种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上床。他沉迷于酗酒,纵欲,在不同的女人之间徘徊,用今夜的酒和未知的床来醉生梦死,麻痹外表,也麻痹心灵。
当他被祝子的纯洁和单纯唤醒,当他选择步入一个平静的婚姻生活,我们以为他终于获得了新生,以为他一直待着的那个阴暗的拐角,终于有阳光照射了进去。
然而,正是因为他热烈欣赏的祝子的纯洁,祝子被侵犯了,叶藏终于彻底崩溃,重回挣扎的内心地狱。
终于,他丧失了做人的资格。
终于,他已经彻底变得不是一个人了。
这本书的经久不衰,难道不是因为我们每个人的内心都住着一个叶藏那样的“小丑”角色么?我们也曾经因为别人的看法把真正的想法封印了起来,我们的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曾住着一份希望完全释放自我的渴望?
我们都曾经因为自己的不一样而否定自我,认为只要改了只要跟别人一样,就会融入这个广泛的人类。而这个世界,就用着时间这样一个虚假的温柔外衣,渐渐的把我们塑造成装着一模一样思想的大型套娃。
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塑造了大庭叶藏,也彻底面对了自己,也唤醒了读者自身被压抑被安眠的另一个灵魂。
他说,这世上尽是不幸之人。然而,作为一个渺小的人类,努力的反击这个世界,不服从他人的思想,哪怕是卑躬屈膝的奋斗,这种看似渺小的斗争,等我们有机会回头来看,艰辛的黑色背后,会露出浓烈的红色,那是这个世界在表达对人类的不可思议,是对我们对其抗争的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