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离开已经一年。直到前几天母亲告诉我叔外公去世的噩耗,才懊悔自己居然忘记了外公的生日。
外公四十多岁才有了母亲和两位阿姨,外婆早早因病离开了我们。考虑到外公一人生活需要照顾,母亲和小姨一直在帮忙找保姆时,外公突然为自己找了一个年轻的外婆。因着母亲对新外婆的不满,我们一家三口和外公并不算亲近。而我更是从小由爷爷奶奶带大,所以和外公见面,无非是重要的节假日和他的生日。
印象中,去外公的平房,十次有八次他都在看着活佛济公,哪怕近几年,听力急剧下降的情况,大概活佛济公和麻将能够让他获得极大的欢愉吧。不像爷爷奶奶那般情感外露,见了我,他最喜欢问的话都有了固定的模板,“梦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假期放到什么时候啊”,“厦门/北京做动车要多久啊,累不累啊”。话语中透着几分疏离,可我毫不介意,总是放慢语速吼着嗓子生怕他听不见。
那年高考失败,妈妈陪着我哭了一番,和我分享了她的故事,在故事中,我明白了这些年她对外公些许冷漠的缘由。小孩多的家庭,父母总有偏爱,而母亲至今最大的遗憾,源于外公外婆的逼迫。可是随着近几年外公身体机能不断下降,母亲的态度也逐渐发生了改变。母亲开始严厉地指责外公不顾医生嘱托,乱买药,乱买保健食品。每每看到外公的沉默和母亲的低泣,我只能事后不断地劝说母亲,也许心理安慰是医药永远无法达成的。可生疏了感情,总是很难弥补。
欣喜地是,父亲说,在外公生病的那段日子,母亲让小姨住在家里(离医院比较近),两人轮流把珍贵的药材熬制在粥里,费尽心思的将粥煮得容易克化,送至医院等外公吃完才匆匆忙忙赶着上班。
跪在外公的遗像前,脑海里忆起了很多很多的细节:外公知道我爱吃葛粉,每年都会在过生日的时候送上一大包;有一回他偶然听得我想要红围巾,会特意买上一条等到过年送给我;每次去看他,饭菜总有我爱吃的青椒土豆、红烧排骨、茄子豆角……太多太多被我无意遗忘掉的细节在那刻点点汇集。
寒冷的冬日,坐在外公的遗体旁边,为他守着夜,和几位表叔聊着(外公没有儿子,习俗上需要侄子守夜),瞬间,他们眼眶涌出泪水。外公从事着矿产的开采,虽然家境贫寒,可他吃苦耐劳,技术过关,所以被提成了干部,但为了能够多得几张粮票寄给远方的侄子,他毅然放弃了干部的身份,仍然干着最苦最累的活。
外公是一个质朴,乐观却不善表达的普通老人,既不像济公的扮演者游本昌老师一样可以留下经典的荧幕形象,也不像王进喜焦裕禄那般功绩卓越被整个国家所铭记。不过,外公平凡的一生,却在我们的心目中留下了永远永远不可磨灭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