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满面,鬓如霜

 文/小鱼儿

 老杨装修完房子,在朋友圈晒了许多照片,仿古式的雕花窗棂,耀人眼目的红木家具,坐拥书城的巨大书柜,满堂的名家字画。我逐一看过,却独独记住了书房正面墙上挂着的谟阳的关山月,画面上,是一株映雪的红梅。殷殷红梅,如血绽放。

 老杨的家乡是梨乡,每年春天,万亩梨花竞相开放,远远望去,如一岭皑皑雪峰。每年这个时候,老杨都会呼朋唤友,一起赏花玩景。人人都以为,老杨喜欢的是梨花。

     老杨确实喜欢花,书桌上的文竹,茶几上的水仙,客厅里的墨兰,八仙桌上的腊梅,哪哪都是他养的花。老杨像伺候宝贝一样照顾它们。

     可让老杨更宝贝的不是花,是狗。院子靠西墙是一拉流的狗舍,狗舍里分别住着猎犬,黑贝,狼青,各种狗。这些家伙的一日三餐,吃喝拉撒,都是老杨一个人侍弄。遛狗,是老杨每天里雷打不动的活动。可说起来养狗又不是老杨的兴趣,而是副业。每年老杨一家子一年里大半部分的吃喝用度都要靠这些狗来换取,因为老杨的主业,不够维持一家人的花销。如果你用心,从老杨那比客厅还要大的书房,占了一面墙的书柜就能猜到。老杨是个作家。

    作家的情感都是细腻的,丰富的,老杨也不例外。老杨笔下的人物,不论是乡绅富贾,还是平头百姓,都有一颗不死的春心,像他自己。这不,情人节一大早,老杨就开始在朋友圈里煽情:年纪越来越大,我的小心脏也变得不怎么给力了。所以总是固执地认为:真正的爱情应该离床远点儿,最好把它放在人潮涌动的街上,最好让它出现在彼此分离的那个瞬间!配发的照片是站台上一对相拥的恋人。

其实我是最看不惯老杨这种洗白式的表白的,好像他是个多不近女色的君子,殊不知他却是最爱在女人堆里找灵感的作家。我甚至恶毒地认为,老杨这是在向他的某个新任表衷心。果然,很快老杨的朋友圈更新了一首歌:寂寞是因为思念谁。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老杨哪哪都好,就这一点最让人讨厌,装得道貌岸然,其实,一肚子花花肠子。不知道接下来又会有怎样的表演?

中午的时候我去了山里,山风凛冽,山景清幽,一时玩得兴起,就一条一条的在朋友圈发消息。再没心思理会老杨的表演,在高速飚车的时候,我还发了一段视频,配发标题:私奔,正前方。我不要做像老杨那样的伪君子,我宁可做真小人。

   从高速下来,老杨的朋友圈更新了,是个皱眉的表情,没有文字。

   看来剧情没有新发展,我继续在朋友圈一路走,一路晒我的旅行。

   拐上山坡的时候,老杨的朋友圈又更新了,是一段视频,视频里老杨摆在条案上的腊梅开了,一朵朵殷红的花朵羞羞怯怯,将开未开。配发文字:看你这欲语还羞的样子,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看看,看看,这就开始了,离原形毕露不远了。我在心里呸了一声。

   默默地下了山,开车,回家,一路上不再查看朋友圈,好像是被什么坏了心情。

  一直到临睡觉,心情都是闷闷的。听了一晚上伤感的歌,听得心里也是酸酸的,看着电视里一群人为情人节狂欢,莫名的嫌恶至极。躺在床上了,才打开手机,才看到老杨在9点23分的更新:唉,什么也不说了,睡。文字下是两张图片:一张是谟阳的关山月红梅图,一张是三个字关山月。下面是一条老杨跟发的评论:你懂!

   关山月,伤离别也!征夫,思妇。

   瞬间,两行泪,盈出我的眼眶。

   曾经,我和老杨是一对婚外情的恋人。曾经,我们有一段感地了我们自己的爱情。曾经,我们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我的名字里有一个“梅”字。

  两年了,我们没有过任何联系,微信朋友圈成了我们观望彼此的唯一途径。

   一夜无眠。

   凌晨四点,老杨的朋友圈再一次更新,是一张图片:两只鹅。一只已经被装进袋子绑缚在摩托车后座上的鹅,探出头,与车下站着的同伴抵喙缠绵。图下配发文字:让这个吻,再深、再长一些吧!此一去,生死两茫茫。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愿天下所有相互爱恋的人们珍惜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活在当下,给对方更多的关怀与温暖!

   同样跟发一条他自己的评论: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不思量,自难忘,千里相思,何处话凄凉?又是瞬间,我再一次泪雨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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