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还是狗?

相信问起来你是喜欢兔子还是狗,有人会说,我喜欢兔子啊,温顺、可爱,那双红色的眼睛,宝石一样!有人会说我喜欢狗啊,忠诚、勇猛,善解人意,如果你养的是只二哈,乐趣多多!

我的童年是孤独的。兄弟姐妹四个,我是最小的,我和大姐之间相差十来岁,就是和老三也相差了好几岁,所以在我正当玩耍的时候,上面三个都已经入学读书了。大人忙着地里的活,没人管我,于是狗便成了我最忠诚最贴心的朋友。我喂过很多只狗。那时候农村没有什么给狗打疫苗的概念,人都没钱看病还去管狗?狗在几个月时会生一次大病,熬过去就能活熬不过去就会死,有的狗只能陪我几个月,然后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它的生命一点一点逝去。那时年龄太小没有什么伤春悲秋的心思,就觉得小狗死了挺可惜的,过两天还得看看再到哪儿找一只狗养着。有的狗熬过那次大劫平平安安地陪我一天一天地长着。那个时候父亲也从江南调回家乡工作,上面三个他几乎没有经过手,倒是轮到我时他就在身边,所以我得到了父亲几乎所有的爱。为此老三常常愤愤不平,觉得父亲偏心眼儿。多年后还在说:“他怎么都没抱着我一边拍着一边唱一只螃蟹八只脚?就抱着你在那儿颠了!”也为此她没少在父亲不知道的时候没事找事地揍过我多少顿。我有一辆小自行车,我最大的爱好就是骑着车满世界跑,我的狗就哈他哈他地吐着舌头跟在我的屁股后面也满世界跑,等我俩满头大汗地跑回家里,父亲总会笑眯眯地问:“周游世界的人儿回来了?赶紧擦擦汗吃饭咯。”

父亲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巧手,谁家的锁头坏了,拿给他,他捣鼓捣鼓马上就得;谁家的剪子菜刀不快了,拿给他,他在磨刀石上三下两下,也得了。他在一家机械厂工作,在厂里也是高手,无论什么样的机械到他那儿都俯首帖耳老老实实不敢犯犟。父亲还有一个最大的能耐,就是能听声辨病,出了毛病的车啊机器啊,他只要一听就知道症状在哪儿。那时候农村耕地用的是牛,好一点的用手扶拖拉机或者四轮拖拉机,每到农忙往往会忙中出错,拖拉机罢工那是大事,于是家里的事父亲顾不上,成天都在忙着给人家修机器。有一次父亲又去帮别人修机器了,我那时大概五六岁的样子,玩着玩着就突然想找爸爸了,于是我就去到田野里到处找爸爸。另一个村的人知道我是王师傅的闺女就说你不要找爸爸了,你爸爸过会儿就来了,你先在这儿等会儿吧。那时候正是春寒料峭之时,于是有人把我裹在大衣里,我在那等爸爸。我的出游没有人知道,爹娘以为我遭了不测之祸,把前村后村的水井都淘了,河里也捞了,甚至连粪池子都搅了一遍,家里乱成一团糟,作为当事人的我却正睡得香。父亲没放弃,打算走远了点再找,佛祖保佑,他找到了我睡着的地方,一眼看到了趴到我旁边正看着他开心地摇着尾巴的我的狗,父亲什么都没说抱起我回家去了,我的狗就在后面摇着尾巴跟着。我丢了以后家里怎么乱的我还是长大点以后听大姐说的,很是为自己汗颜。

大学考到西安。我一直都有个沙漠梦,一直认为到了西安也就到了沙漠,于是我远走他乡。到了才知道,大漠孤烟戈壁苍狼还离我太遥远。读了四年书我没看到一粒沙子。大一刚入学没多久就是中秋节,以往在家好歹还有块月饼吃,现在没人管我了。很不适应于是给父亲写信,凄凄惨惨地说我看不到中秋节的月亮了我看不到中秋节的月亮了!信寄出去后我就忘了。中秋节过完紧接着就是国庆节,国庆节当天老乡会把我们新入学的老乡带出去玩耍,等我兴高采烈地回到宿舍,打开门就看到了端坐在我床上的父亲,以及大姐和小外甥!风尘仆仆,疲惫不堪!我当时都傻了,舍友说他们来了好久等半天了。那时候没有手机,双方根本联系不上。我的眼泪忍了又忍才没掉下来。父亲带了很多好吃的东西,母亲亲手烙的鸡蛋饼,家乡特产符离集烧鸡,父亲把这些都分给了室友,对于我的那封信只字不提。我陪他们逛了校园,逛了我能知道的西安的胜迹,陪他们吃羊肉泡馍。大姐趁父亲陪小外甥玩的时候把我叫到外面,很严肃地对我说:“以后写信,报喜不报忧!接到你那封信老头子几天几夜都没怎么合眼,嘀咕你是不是出了啥事,不管不顾地买了票就来了,我们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你怎么忍心?”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哗哗地流了下来。父亲后来知道了说别说她啦,我也想老小了。

我们兄弟姐妹之间看似没有那么融洽却又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大的大我太多,不屑的理我但又最疼我,工作后就用第一个月微薄的工资给我和老三每人做了一套衣服。哥哥是老二,对我倒是呵护有加,但是他有他的一帮哥儿们没什么时间理我,初中时我和老二老三一个学校,我和老三住校,哥哥走读,每天骑自行车回家,最想念的便是每周六中午哥哥用自行车前面带我后面带老三一路如风驱车回家的时光。老三还是个姐姐,我俩几乎是打着长大的,从小我俩晚上睡觉打通腿,每天晚上在被窝里都是你踹我一脚我踢你一腿打斗半天才各自睡去,直到现在大姐还拿这个事情来打趣我们呢!

两个姐姐都上的卫校,毕业后都留在了城里,嫁人成家。哥哥初中毕业就不读书了,父亲把自己的拿手本事都教给了他,他在镇子上开了个修车铺,专修农用车。我在另一个城市安家落户,每天忙忙碌碌,很少有时间回家。十几年前母亲得了脑血栓,十分凶险,好在最后化险为夷,父亲退休后就在家照顾母亲。有一次打电话回家,听他在喊王美美,很奇怪,一问才知道爹娘也喂了条狗,起名叫王美美,小名小美。雌性。以后每次打电话都听父亲说王美美,语气宠溺,我打趣道我都嫉妒王美美啦,你那么疼她!父亲呵呵地笑,说谁让你们一个一个都不来看看我们的?!过年回家,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王美美。是一条灰黄色的田园犬,身材高大修长,却温顺得紧,总是低眉顺眼地跟在父亲身旁摇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看着他们眉开眼笑的样子,没来由地心里发酸。父母有四个子女,但是在长成以后都兔子一般地跑了,而能给他慰藉的却是那条不会说话的王美美。我得感谢王美美,我们不能给的陪伴,她给了。

某一天,在阳台上看到西坠的夕阳,心里突然涌出这些诗句:“而我邻居家的顽童是太多人,星星般的抬走一个黄昏!”这时接到父亲电话,兴高采烈地告诉我,王美美升级为母,产一雄一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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