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不久,就已经是会要想到一点点道理的。况且心思敏感的人,纵使活得不久,心里面也还是波澜起伏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人嘛,若是心中既无喜悦也无恐怖,活着无比麻木,那与死尸又有何差异。
所以每当生气亦或伤心,我便以此聊以自慰。我情愿成为会生气的人,也不愿成为死尸。这大概是常人无法理解的宽慰法,我不知道叫他什么名字。但如果说,世上的一切方法总得要寻个名字才好,那么我便叫他作“比不幸稍微幸运些的想法”。
人无可选择出身、父母、性别,一切随机而倍受禁锢的伦理和束缚住身心的道德,人性中固有的恶总是在冥冥中叫嚣。
——活着是一种不幸。相比快乐的时候,无聊、痛苦和失败则占有更多的比重。然而死亡从某种角度来说则是相比于活着更为不幸。因为它连活着的那一小部分开心事都无法感知,而谈及死亡人们也总是无聊、痛苦和失败。于是由此可见,相比于死亡的不幸,我更愿意选择活着的不幸。也于是在活着的不幸中,我才能有幸得到名为“快乐”和“幸运”的东西。
我不愿意过多的哀戚,因为我愿意在不幸中得到最大的收益。既然活着,为何考虑灭亡。生与死注定是对立而且在有生之日绝无交汇的可能。这是种二选一的关系,不可不得,也不可多得。然而相比死亡,活着则更加虚无:可以使人高升,可以使人堕落,使人愉悦、疲倦、麻木、悻悻而苟活;而死,只有一种:即是死,别无他法。
我大约是继承了父亲又爆又倔的脾气,和母亲更爆更倔的脾气。但是我的身份,我的经历,我的生理,甚至是我那迂腐而固执的良心让我得到把双刃剑名曰“隐忍”。当我活着,感到不幸中的快乐在一点点变少,我开始惊恐、担忧,想尽办法压榨自己最后一点点暴躁的冲动。所以最后我得到了比别人更多的快乐,同样的,更多的烦恼。
因为良好的家教和学校教育,我知道我应该成为一个善良的人。可惜我先天的缺陷是优柔寡断。我似乎无法放下一切的对于“不幸”的担忧,也无法拒绝别人不算过分的请求。我不敢直言顶撞与我发生争执的人,我更不敢挑战一个有广泛认可的权威。
——如你所见,我的确是一个胆小而偏执的人。不错,胆小而又偏执。
于是单向的剑插进了自己的心里。当我拔出来的时候,喷涌的血会让我比隐隐作痛时更加难以忍耐。若是隐忍,便一直隐忍。一旦寻得契机变得盛气凌人,人们会说,“看吧,他变了。”但倘若一贯的盛气凌人突然变得隐忍,人们变回对你亲热,夸赞你的改变。
而我既不愿盛气凌人与人疏远,也不愿将剑插进自己的胸膛,我该怎么做呢?
或许如何做都是不幸的,事终究不随人愿,在生死之间的情感搅动着你不得安宁。
所以我愿意成为自己,天地间独一无二的人。在不幸与更加不幸中获得幸福,在隐忍中加固自己的精神,用快乐武装哀戚,在与人亲近之时散发出凌人的傲气,于是最后我得到了更加强大的精神,我可以在生的面前镇静地思考死亡与活的安逸。
我在不幸中思考不幸,又在不幸中寻求不幸中的乐事。我不知道如何解释我的思维和行动。人的存在本身是多元而无法解释的,何况性格复杂的人,不同的人格于不同的举动,以及与这一切幸运与不幸的事情,我终究是无法解释。
有没有人是未曾存在便灭亡的?我想没有。
有没有人是因为灭亡而存在的?
我想有,而且注定是至高无上的不幸事。
但至少这不是我,所以为了我的人生而思考这些,恐怕是已经得到快乐与目标的人的最大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