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千年修此身
勤修苦练来得道
脱胎换骨变成人
一心向道无杂念
皈依三宝弃红尘
望求菩萨来点化
渡我素贞出凡尘
风雨轩是青城山脚下一座茶楼,大批的文人雅士都会选择在楼上的包间里谈诗作词,附庸风雅。
老百姓则会在楼下大堂里嗑着瓜子,大口喝着茶水,竖起耳朵,听着说书先生讲故事。
现在正在讲的便是独属青城的《白蛇传》。
“话说,那白素贞化为人形,出了洞府,一路前行寻找救命恩人,以便还清红尘恩怨,飞仙成佛。”
说书先生飞快的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偷偷磕了个瓜子,继续说道:“这一日,白娘子在寻人的路上,误入一处破宅子,遇到一位身着青衣的玉面郎君;这郎君生的风流倜傥,岂料看见对方是位美娇娘,便生起了坏主意。”
“这位娘子,来到我府上,可是要做我的美娇娘?”青衣公子伸手就要挑上她娇俏的下巴。
“放肆,你这妖精好生无礼。”对方轻浮的言行举止让白素贞羞红了脸颊,甩下他手,便打了起来。
对方不敌,一个不留神就被打回了原型,原来是条小青蛇啊。
那白素贞转身便要离去,岂料那青蛇化为一个妙龄少女,抱着她的腿,嚎啕大哭着不肯让她离去。
“你这妖怎么这样啊,呜呜……人家修行五百年,就这么点儿逗乐的事儿,还被你胖揍一顿……”打了妖就要走,我不干。
“那你想怎么办。”白素贞不禁扶额。
“我不管,你要对我负责……”那抹青色抽抽搭搭的,眼泪鼻涕抹了白素贞一身。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一声惊堂木吓得各位入神的听众一个机灵。
“哎呦,小哥,你怎么每次都这样,正精彩的时候歇菜了……”
“就是……”
“唉……扫兴……”
不理会底下嘟嘟囔囔的听众,那抹青色一跃而起,拎着自己的小布包脚底抹油溜了,走的时候还不忘顺走一大把瓜子。
保安堂内。
“青儿,可是又跑去风雨轩了?”一个身着白衣的妇人嗔怪的看着蹑手蹑脚,想要偷偷进入内院的那抹青色。
“咳咳,嘿嘿……姐姐……”只见那抹颜色赫然就是风雨轩的青衣小哥。
“哎,你呀,你的性子还是一点儿都没变,那些事儿被你添油加醋的都说烂了。”白衣妇人不是那赫赫有名的白娘子又是谁:“法海师兄被你黑的可不轻,这几百年来都不敢轻易下到凡界了。”
“姐姐,我才不要变呢,我永远都是姐姐的小青。”小青嘟着嘴,一个转身变成了绿衣姑娘:“谁让他在天界老欺负我来着。”
“你呀,你。”白素贞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小青转眼化成个青衣小哥前去开门,再看屋内哪里还有白素贞的影子。
“念玉公子……”来人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斯“我家老爷有请。”
“呃……你家老爷是哪位?”小青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不说,我哪知道你家老爷是谁啊,你以为他是人民币,人人都知道啊。
“哦哦……我家老爷是鼎鼎大名的户部尚书邱齐大人。”说道他家老爷的名号,他不自觉的昂首挺胸。
“原来是邱大人。”看着那小斯嘚瑟的样子,小青忍住踹他一脚的冲动,“那劳烦小哥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姐姐,我要去一趟邱府。您就先在保安堂等我。”小青走到內室冲白素贞说道。
“呦,我怎么不知道我的青儿又改了名字,叫什么念玉了?”白素贞好笑的看着她。
“哎呦,姐姐,我在这地方呆了上百年,虽然可以把我的样貌在他们脑海里消除,但是我这保安堂还要开下去,自然要时常换换名字和身份了。”小青拽着白素贞的衣袖撒娇“不然都几百年了,我却依然这么年轻貌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人家不得把我当老妖婆啊?”
“呃……说的你好像不是似的。”白素贞扶额轻叹。
小青走后,一个人的白素贞面色凝重,“不行,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把青儿带回去。”
自三百年前那件事以后,小青就一个人留在青城山下,守着一个保安堂,坚定一份心,等着一个人。
这三百年,她怕那人不能一眼认出她来,始终不肯
换样貌,只得频繁的更换姓名,甚至性别。
就连更换的名字里都带有一个玉字,性格也是像那人的文质彬彬,稳重成熟,像一个老夫子。
这厢小青完全不知道姐姐的想法,从容不迫的拎着药箱跟着小斯进了邱府。
“不愧是尚书府,这欣赏水平……啧啧……真不错……”小青看着满园的景色自言自语的说道。
“老爷,念玉公子带到。”小斯恭敬地朝邱大人说道。
“念玉公子,久仰久仰。”邱大人倒是没有一点儿官架子“小女近日得了风寒,请了很多大夫,甚至连宫里御医都无计可施。”
“这不,无意间听到家里下人说青城有家几代相传的百年老字号医馆,尤其是当家的念玉公子,医术精湛,心地善良……”都快把小青的尾巴夸的翘起来了。
小青不喜别人叫她大夫,总感觉怪怪的,遂清楚的人都称她念玉公子。
“哪里哪里,尚书大人说笑了。”小青谦虚的摆了摆手“带我去看看令千金吧。”
“请……”
“有妖气。”小青沉了下气,在邱大人的带领下来到这位千金的内室。
“念玉公子,这是小女桓儿。””尚书大人看着床上面色苍白,身形消瘦的女儿,心疼的说“桓儿,这是念玉公子,公子医术精湛,爹相信你一定会很快痊愈的”
“公子。”邱桓在丫鬟的扶持下吃力的坐了起来,朝念玉点了下头。
“小姐,容我先给您号脉。”拿根红绳示意身边的丫鬟给邱桓系上。
“怕是有妖作乱呐。”小青眯着眼睛盯着邱桓手边那只雪白的兔子若有所思。
只是奇怪的是邱小姐体内隐隐有妖气流动,虽使人看起来身形消瘦,面色苍白,却并不伤人根本。
而邱小姐注意到小青看向白兔犀利的眼神,偷偷的将兔子往身后藏了藏。
“此事只怕是另有隐情。”注意到邱小姐的举动,小青暗叹。
“邱大人,我可否单独问令千金几句话?”小青冲邱大人颔首。
“自是可以的。”
“不知桓儿小姐可否把兔子借我一看?”邱大人带领一干人等出去之后,小青面向桓儿轻轻的说。
“不知,公子要我这兔儿何用?”桓儿戒备的看着念玉,此刻她的虚弱消失不见。
“鄙人不才,老天爷赐了双阴阳眼,赏口饭吃。”大概明白了事情起因,小青慢悠悠的自行坐了下来,把玩着衣袖:“恰巧能看到些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姑娘,你可真能扯。”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清清、冷冷、还带点儿小酷“咱就别贼喊捉贼了。”
“咦?那个畜生会说话。”小青揶揄道,竟然能看穿她的真身,倒是小瞧了他“还有,本公子明明是男儿郎。”
“畜生骂谁呐!”那兔子略显得气急败坏。
“畜生骂你呢。”怎么感觉不太对?小青呐呐的想。
“嗯,畜生在骂我呢。”兔子呲笑。
“幼稚……”小青压制住怒火,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不过,小姐,人妖殊途,你这是拿你的命在做赌注。”小青眸色一暗,犹记得当年有个傻子也差点儿死在她面前。
“念玉公子,你误会了。”邱桓窘迫的咬了咬嘴唇“我的心上人是位不得志的秀才,但是前几日父亲帮我定了门亲事……”
时间随着邱桓的回忆回到那日。
邱桓在去寺庙祈福回来的路上,碰到一只奄奄一息,快焦了的白兔,心生不忍,便拿披风裹起它抱了回去。
好生将养才捡回一条命来。
这日,邱桓关上门不见任何人,不吃不喝,只因刚才有媒人送了聘礼,而父亲收下了。
“我和孟郎该怎么办。”邱桓只有以泪洗面。
“姑娘……”
“啊!”看到旁边的小兔子突然变成人吓了她一跳。
“姑娘莫怕,我本是历劫的兔儿仙,幸得姑娘解救,才得以捡回一条性命。”
“停,后面的我大概知道了”小青打断他们,望向兔子“恐怕让她装病的馊主意也是你出的吧?”
又是一出富家千金爱上穷秀才的戏码。
世间的情爱总是相似的,哪里有那么多的门当户对,大多都是身处地位不同,环境不同,一些好奇心就转化成为非卿不可的爱情。
“……”小兔子无语的望着小青,一阵青烟,变成一个白衣公子“在下,白玉郎。”
小青疑惑的抬头,只一眼便呆住了。
“张公子!?”看着面前的人,回忆一幕幕闪现。
犹记得第一次见面,因偷了他的钱袋,害他被打骂,自己过意不去,拿着他的钱为他解了围,那呆子却千恩万谢的失了心。
又记得那日张府盗剑,因听着那人梦中呓语叫着自己,而后面纱滑落,那惊鸿一瞥。
还有后来他们日日幽会,不顾众人反对结了亲,却因蛇毒害得他形容枯槁,差点丢了命。
念出“忘字心中绕,前缘尽勾销”看着过往的一幕幕在他心底消失,字字诛心。
更记得自己得知他去世,寻到奈何桥,两人相拥,约定来世。
“念玉姑娘?”白玉郎显然不记得前世,只晓今生,却从刚见到她就觉得莫名熟悉。
然而看着面前俊秀的容颜蒙上莫名的悲戚,只觉得心被狠狠揪了起来。
“没什么……”看来他并不记得那些过往“你还是离开这里,这样才能将对桓儿小姐的伤害降到最低。”
“我没地方去……”白玉郎可怜巴巴的缴着手指头。
“这……”小青犹豫了一下“不如你来保安堂吧,刚好我那里需要人手。”
小青说完便红了老脸,却没察觉白玉郎狡结的笑容一闪而逝。
小青抱着化为兔子的白玉郎,走出去“令千金是心病,所谓心病还得心药医,缘这个字,强求不得……”
对着邱大人说完这话,便自行离去,至于结果如何,就只得看这对有情人的造化了,她不是圣人,只能言尽于此。
出了府门白玉郎就化为人形,亦步亦趋的跟在小青后面“念玉姑娘……”
“不要叫我姑娘,叫我公子,我可不想苦心经营的形象被你一下给拆穿。”不等他说完,小青便打断他。
“哦……”白玉郎嘟着嘴失落着。
这一世的他,怎的这么……可爱?小青心里有些甜。
“姐姐,我回来了。”安顿好白玉郎,小青蹦蹦跳跳的去找白素贞。
“呦!我的小青出去一趟可是捡到宝了?”白素贞打趣着她,却很好奇是什么让她这么好心情。
“姐姐……”小青缴着手指头,扭扭捏捏。
“我在你这儿也呆了好几日了,也该回天庭了。”白素贞望着小青“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回去,毕竟已经三百年了,他也没回来……”
“我已经找到他了,就在刚才。”小青眸色低沉“只是他已经忘了我。”
“哦?已经找到了?”白素贞一顿“罢了,你们有三世情缘,这最后一世希望有个好结果吧。”
是的,这是他们的第三世。
第一世捡香童子遇到了未修成形的青蛇,只觉得扭动着肢体的小蛇翠绿可爱,不觉冲它一笑,动了凡心,被踹下了凡.。
第二世是他们的情劫,结局众所周知。
为了迎接约定的第三世,为了不让任何意外出现,小青从菩萨那里讨来祛蛇毒的丹药。
然后在这没有他的世界苦等三百年。
好在这一切都值了,只是没想到连祛蛇毒的丹药都不需要了,还不用担心他生老病死让自己一世又一世的寻他。
上天对她还是不薄的。
现在,只等他想起过往便圆满了。
“姐姐,小青可否求您一件事?”小青低头暗思。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你尽管说,我定竭尽全力帮你。”白素贞拉起小青的手真诚的说。
“姐姐……”小青红了眼眸“我想借月老的三生镜一用。”
“你是想借三生镜来恢复他前世记忆?”白素贞惊叹,思衬道“你耐心等我……”
白素贞说完,便消失了。
白日,小青在保安堂坐诊,白玉郎负责抓药,盯着她专注的样子,唇角勾起“果然认真工作的女孩子最帅了!”
傍晚,小青在风雨轩说书,白玉郎在底下嗑着瓜子听的专注“那小青和张玉堂好可怜呐!”
听到小青和张玉堂没在一起的结局,白玉郎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你不高兴?”不知何时小青已经做到他身边。
“没,没有,只是觉得小青和那张公子的结局,令人唏嘘。”白玉郎感慨万千。
“哦?你也觉得他俩应该在一起?”小青双眼冒着星星,盯的白玉郎发毛。
“我们该回去了。”白玉郎拽着小青就往保安堂的方向走。
而小青依旧不忘在踉踉跄跄中顺走一把瓜子。
日子每天过得都像复制粘贴,但白玉郎和小青却怡然自得,乐在其中,关系也越来越好。
不久在青城便流传出这样的对话。
“唉,你们听说了吗?保安堂的念玉公子,有断袖之癖。”路人甲神神秘秘的说。
“啊?真的假的?”路人乙惊讶万分。
“千真万确,我经常见他同一白衣帅哥一起挽着手在大街上溜达。”路人丙附和。
“不止呢,念玉公子在风雨轩说书,那白衣公子在底下含情脉脉的盯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路人甲又继续爆料“有一次我去抓药,那白衣公子只顾看他,药都给我抓错了……”
“怪不得那么多说媒人把门槛都快踏破了,念玉公子却一概不见。”路人乙恍然大悟。
“倒是可惜了念玉公子那样一个妙人儿……”路人丙无不惋惜的说。
“我的念玉公子……”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路人丁仰天长啸。
……
小青望着笑的捶胸顿足的白玉郎,不禁冒冷汗,自己现在都不敢出门了,到处都是看怪物一样的眼神。
就连病人都会用暧昧的眼神儿看着他俩。
“你还好意思笑,都怪你,我是最大的受害者。”小青咬牙切齿的吼着。
“我会对你负责的。”这句话他说的真诚无比。
面对少有正形的白玉郎突然这么正儿八经,小青心跳慢了一拍“好,好啊。”
你不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三百多年。
小青红着脸溜了“或许,没有三生镜,也没什么关系。”
白玉郎浅浅的笑“时间越久,那份熟悉感就越强烈,自己也越来越离不开她。”
不知不觉,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青儿……”白素贞推开保安堂确楞了,保安堂内,有一白衣男子,很是熟悉。
天上一日地上十年。
“姐姐?”看来姐姐一刻都没有停歇,小青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
白玉郎震惊的看着来人“青儿?青蛇?白蛇?姐姐?念玉……”
聪明如他,豁然明白了,原来自己爱慕的女子就是小青,而她心心念念的确是别人。
白玉郎悲怆的发现,即使这样,自己也离不开她。
“三生镜我拿到了!”白素贞把三生镜递给小青。
“姐姐……谢谢你……”除了谢谢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傻青儿……”白素贞好笑的摸了摸她的头。
她们都没注意白玉郎此刻的状况,也不知道他脑海中在激烈的天人交战。
“拿三生镜,是为了寻找张玉堂吗?小青姑娘!”白玉郎控制不住自己,小青姑娘四个字咬的极重。
“你就是张玉堂!”小青坚定的看着他。
“啊?”想了很多个答案,却唯独没这个,白玉郎惊讶的后退了一步。
这傻孩子……
“我找三生镜,只是为了让你记起我。”小青不同往日的嘻嘻哈哈,含情脉脉的望着他。
白玉郎在三生镜里看到自己的前两世,以及奈何桥的约定。
记忆渐渐回笼。
“对不起,青儿……”白玉郎泪流满面的拥着小青“我给了你约定,却忘记了你,让你只身一人在这滚滚红尘寻了我三百年。”
“我不怪你。”小青望着他的眼睛。
白素贞识趣的颠儿了。
迟了三百年的婚礼。
“一拜天地。”感谢苍天成全我们。
“二拜高堂。”感谢姐姐,姐夫的照顾和成全。
“夫妻对拜。”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送入洞房。”两人相携着朝洞房走去。
“礼成!”
“原来这念玉公子竟是女子!”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娘子!”白玉郎挑起红盖头深情的凝望着她,像是要把她刻进骨子里“你真的放弃成仙,愿意做我的妖婆?”
“我愿意,你不是也为我放弃过仙位麽!能和你在一起,我不在乎成妖成魔。”小青羞红了脸。
次日。
“娘子,我来为你画眉”白玉郎小心翼翼的描画,好似对待一副珍品。
“娘子,我以后每日都为你画眉、挽发好不好?”白玉郎抚着小青的秀发,动情的说着。
“好。”小青羞答答的像枝娇艳欲滴的玫瑰。
“娘子,你真美……”白玉郎情不自禁的吻住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