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辞阿嘎
细想起来,这是我从大学毕业后的第七次搬家。直到现在我的青春有很大部分还是落后于我的灵魂,挣扎在贫困线上。
大四那年的寒假我和许多即将毕业的同学一样慢慢有了些许焦虑,担心自己还没有丝毫着落的“大人生活”。所谓的“大人生活”就是我和伙伴们谈话时经常提到的口头禅,我们都一致认为它是夺走我们“学生生活”的“臭流氓”,它是按着我们的头强行赶我们上架的刽子手。当然,它也是我们所有人青春生活的收割机;是阉割那些无力实现的梦想的始作俑者……
(一)
2012年的春节,我在家呆了不到一周,就匆匆忙忙来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熟悉是因为毕竟我在这里将近4年,多多少少熟悉这座城市的一些地方;陌生是因为我并没太多机会和心思去逛遍它的大小街道,最熟悉的无非是学校附近的三两街道和经常跟同学逛的几个大卖场。清楚地记得是大年初五连夜坐火车赶过来的。早已辍学的高中同学小俊接我去他租住的地方。
整座城市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活力,大街如同还没睡醒的老人一般,无精打采,死气沉沉。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不是还没开学?”小俊问道。
“哦,该实习了,我提前过来投几份简历,找找工作。”天气冷呵呵的,我不停地跺脚搓手。“学校还没开学,我暂住在你那里几天吧?”
“好呀,没问题。想住多久住多久……”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一阵感动。
“没不方便吧?”
“没事,我们白天都上班了,你可以用电脑找找工作。另外,我们租住的地方是城中村相对比较偏远,不过租客挺多的,倒是很便宜。”他笑着说,走过来替我拉住行李箱。
令我始料未及的是这无意间的借宿注定了我此后租住的生涯。到了小俊和他同事租住的标间我傻眼了,只适合一人住的空间愣是塞进两个人。仅有的家具就是房东的的大床、电脑桌以及小俊从购物网站淘来的布衣柜。狭窄的屋子里被塞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说实话我有点觉得不可思议和不好意思。所以没在他那里住几天就匆匆提前返回学校。
当年3月份我在熟人的帮助下进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司,让我想不到的是我竟然在这家公司一干就是5年,直到现在还没换工作。期间同学们频繁换工作,虽然我这几年一直有换工作的冲动,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和借口给堵了回去。在一次回家的途中看到了大学社团认识的同学,因为两个人工作的地方不太远,就商量着一起合租。利用宝贵的时间,我们在附近看了看房子,可是即便是我们两个平摊,也还是超出刚工作的我们的预算。迫于无奈我还是给小俊打了电话,小俊已经去了其他城市,他告诉我之前那边城中村房租的情况。为了节省开支我和阿凯毅然决然地搬去小俊曾住过的城中村。标间不算小,两个人算下来平均每人承担200多点租金,勉强还能接受。人啊,相处时间长了,这种矛盾就来了。
“你过的太安逸了……年纪轻轻的,准时下班,还没我挣得多,也不打算换个工作,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阿凯朝着我就是一顿数落。
“没事啊,我觉得这样也蛮不错的。”我躺在床上玩着手机,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高兴。
以后每次回来阿凯都炫耀自己今天又出来几单生意,还不停地炫耀比我工资高。这样久了我们的关系也在慢慢发生改变。终于在他一次醉酒回来后,我们争吵了一番。一周后的一天我下班回到家,发现他已经搬走了,桌子上有一个纸条,写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我骂了一句,扔掉纸条。
月末,我搬家了,搬离了和阿凯合租的不到3个月的房子。因为,我自己支付不了400元一个月的标间。
前几日,三年之久不联系的阿凯突然在QQ空间上给我留了一句开玩笑的话,出于礼貌我就用QQ回复了他几句。寒暄几句后他突然问道:“怎么,你还在原来的公司,这么恋旧啊?”
“哦。你呢,还在做炒股软件呢?”
“早都不干了。现在我开了两家公司,一个在老家,一个在这座城市,有空来玩啊!”言语之中掩饰不住的骄傲。“你呢,什么打算啊?”
我找不到恰到好处回复他的词,搪塞道:“先慢慢干着,将来可能会开个小店之类的养老用。”说完,自己苦笑了几下。
“你还是老样子呢,咱俩确实不一样啊!”
“是啊,你追求的是迅速发家致富;我呢,则求个安稳。”
之后都没再多说什么,各忙各的了。
(二)
我搬到了距离上班更远的城中村,较之之前的。
少了热闹,倒是多了几份森林清新气息和田园的味道,更让我高兴的是,村子不远处竟然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园。由于远离市区,所以公园并没有多少游人,这便成为我每周休息必去的地方。在这里,我逃离了形色社会,远离了世俗追逐,独自坐在或躺在草坪上,望着蓝天上悠闲的白云,什么都不想,只是单纯的打发时间。可能我这种安逸在那些为了生活拼命奋斗的年轻人看来是不思进取,不过啊,我没想那么多,甚至不知羞耻地爱上了这种生活。
那时,为了省钱我尝试着自己做饭。从简单的番茄炒蛋到红烧肉、土豆鸡块……厨艺也随着年龄不知不觉地增长。朋友偶尔会约起来聚聚,大家不会去餐馆大吃大喝,都是一群刚毕业的学生而已,囊中羞涩,能省则省。几个人下楼去买几样菜和肉类,轮番烧出自己的拿手菜。虽然没有饭店的美味却无意间多了一份劳动的乐趣,拉深了彼此的亲近感。几杯酒下肚,痛快地骂骂现实,侃侃未来,不亦乐乎!
可是现实终究是现实,我们除了要去抗争,更多地是要学会适应。
2014年我被公司调到其他部门,一个半小时的上班路程还不算上加班、堵车严重的情况。冬日天黑得早,到家的时候可能别人早进入梦乡,匆匆在粥店里喝了点暖汤,简单洗漱躺在床上就闷头大睡。
最难过的是一个人下班、上班,望着空荡的街道,空空的车辆,三三两两的路人,不自觉就会想到自己的处境,一阵心酸拥堵心头,无处排遣。
终于选择搬家,这是我第三次搬家。
(三)
好在东西不多,也想省去找搬家公司的开支,所以只好托朋友帮忙,搭乘公交车,来回几趟,折返于北环和西环之间。西环的房租倒是不贵,租住的是一家新盖的四层楼房,干净倒是干净,就是那个卧室朝阳,夏天的太阳把人晒得无处可藏,最要命的是房子里还没有吊扇,更可恨的是大叔的母亲,一个极其刻薄的老太太。我是一个不太喜欢欠账和麻烦别人的人,所以一般都是提前几天交房租。就一次因为加班忘记取钱交房租,本打算明天闲暇时候再交房租。可谁知,那老太太不情愿了,说什么我就是不想交房租甚至还说着一些不中听的话。
“你要不想交房租的话,就赶紧搬走,我也不愁没人租啊,我告诉你……”老太太用筷子把碗边敲地邦邦响,“从来没见过你这种人,你不是都提前交的嘛?其他住户都是一交交半年,让你一个月交一次,你还想怎样?”说着,开始用筷子指指点点。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了,我明天就搬走……”我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说道。
“要走赶紧给我走,今天晚上就给我搬走。我就不信……”
“话不能这么说,假如今天是你儿子或者孙子在外面租房遇到这种情况,你还……”
“呸,我们才没你这种穷酸命。”老太太恶狠狠一声。
我转身就走,委屈、心酸、失败、悔恨交织,差点流泪。当天晚上我就收拾了东西,第二天在附近又找了一所住处,搬了过去。我简单打扫下屋子,这件标间里配有沙发和柜子,还有一个开阔的阳台。虽不朝阳但是每到下午都会有阳光倾斜进来,悠闲地听听歌,做做饭,看看书,日子倒也过得安逸自在。最最重要的是,房东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大叔,总是笑呵呵地打招呼。偶尔还会在这个小村落里看到同事,忍不住上去寒暄几句,末了才发现住在仅一条街道相隔的地方。
楼下不远处是卖蔬菜和水果的街市,好在人流量不多,倒也不是十分吵闹。心情好的时候就买点新鲜蔬菜自己做饭,加班晚归就在街市的拉面馆点上一份拉面,吃得大汗淋漓。
日子就这样不慌不忙地流动着,人们没考虑太多未来的事情,还是一如既往地上下班,一如既往地散步喝茶,一如既往地闲逛、钓鱼、去大坝游泳……当地村民安逸得甚至都不用考虑明天。
邻居是一个来自安徽的大哥,夫妻二人总是很热情邀我去他家吃饭,再三推辞,终抵不过他们的热情劲,特别不好意思地去他家做了几次客,出于礼貌我总会捎带几个水果作为礼物。这段时期上班虽然辛苦,不过在感受到人间冷酷的时候更深刻地感受到人间的温暖。
偶尔还会和一同住在这里的同事聚聚餐。由于住得比较习惯,也相对熟悉这里,我们几个总会找到最实惠且好吃的饭店。本以为日子可以这样无忧无虑地过下去,谁知道市政下达拆迁的通知,我们这些居无定所的人又要过上浮萍般的生活。
临搬走之前和房东大叔道别,他的那句:“以后有困难要记得大叔啊!”感动得我差点流出眼泪。我点点头,提上行李,搬到了同学租住的房子里。这也是我的第五次搬家。
(四)
朋友N做了点小生意,承租了他朋友之前租下的三室一厅。
由于其他房间都已住人,所以我只能张罗一张床和朋友暂时合住在一个20多平米的房间里,用电脑桌在中间隔开了两张小床,倒也不是那么拥挤。
可毕竟是两个人,生活习惯多多少少有点不太一样,所以总会产生大大小小的矛盾。
“喂,你这家伙衣服有乱扔了!”我朝着正在抠脚玩手机的N吼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的臭袜子都放几天了,还不赶紧洗了去……”
“什么臭袜子,我的早洗过了。你好好看看是谁的?”我因为生活和工作上的窘迫,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还有啊,你总是在房间里抽烟,我在外面呼吸雾霾,回来还要闻你的二手烟……”
“当初是谁好心好意收留你的哦?拜托你要明白自己的立场吧?这里是我租住的地方啊!”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语惹怒了他,还是其他什么事情,N也发起火了。
就是诸如此类小事情,刚开始还是半开玩笑的吵闹,演变到冷战,再演变到出口伤害。包括做饭啊,打扫啊,下楼买东西啊,帮他贴小广告宣传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最后都会挤压,爆发,争吵不休。
为了不撕破脸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我和N商量之后,默默搬出他租住的小区。
这期间我的工作正好变动,虽然升职了,可是相对这个部门来说我还只是一个新人,“超级新人”,所以我的工资没涨,反而变成了实习的水准。我不得不打电话告诉给我安排这份工作的伯父家的大哥,“工资太低了,我做不来,我想回老家了……”
“不要冲动,我问问啥情况,到时候再给你调整一下……”
工资没涨,城中村拆迁,房租爆涨,我像是被这座城市淹没的鱼、囚禁的鸟。
工作之余,找了一个小区合租的隔断间,一个月仅房租就要800元,折合平摊的电费、水费、物业费、网费……算下来就1000元朝上。荷包羞涩,月月见底。给家里人打电话说要辞职,老妈说现在工作不好找,你有学的是文科,能有工作就不错了,你再坚持坚持。
费心事是一件接着一件,合租的二房东是个退休再职(又找了份工作)的60多岁的老太天,总是抱怨没打扫干净厨房,还要求住户每月交100元作为公共基金,共同买洗衣液、洗衣粉、去油烟剂、洗涤剂……还要每周打扫厨房玻璃和油气灶,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有精神病。
“你打扫卫生了没?”老太太挑着画的有尖又细的眉毛,一见我就瞪眼问道。
“你不会自己看啊,周六我打扫过了。”
“你这叫打扫过了啊?油烟机擦没,玻璃窗户外面擦没?”
“我是你保姆啊?我在自己家也没每周打扫油烟机啊。玻璃外面?你开什么玩笑,这是在四楼哦,外面怎么打扫啊,你怎么不打扫啊?”我有点觉得这老太太纯粹是在找事。
“当初我就说住房子不要找事多的啊”老太太的当过兵的丈夫在一旁插话道。
“什么叫事多啊,谁的事多啊?我看不是人家事多,说出这种话的人本来也就不是啥‘善类’,还抱怨之前住在这里的两个女孩,我看你们啊……”
“怎么说话的啊,啊……”
“怎么说话,学你说话的啊。”我也不甘示弱,欺负人也不能到这种份上啊。我明明打扫过的,我越想越觉得这老太太是在无理取闹,太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本来就是大家共同生活的地方,凭什么你说什么别人都要听你的啊,简直是霸道。
“你要不打扫的话,那我只好请保洁了。”老太太仰着抹得惨白的脸,盛气凌人。
“好呀,你请啊。首先,我不是没打扫过,你要有洁癖那你就请保洁吧,其实麻烦你有本事最好再请一个保姆……”我关上门,头也不回。
剩下老太太在客厅,大肆叫嚣。
我知道,必须再次搬家了,这么贵还住的不舒心,何必呢?
搬家之前,老太太明确算开销,就连自己用的一瓶六神花露水的钱都要大家平摊,也是醉了,敢情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受过什么伤害?
之后,我明白,尽量少给老年人尤其是缺心眼的老太太们打交道。
(五)
打电话联系了一起考驾照的朋友P,因为他之前告诉我说过有合租的想法。
“你在哪里住哦!”
“我在东湖口住。”
“洞湖口?哪里?没听说过……”
“你搜搜,只是有点远哦……”
“无所谓了,我明天搬过去。不在乎了……”
这是我现在住的的地方,东湖口村,一个即将要脱离市区的“深山”小乡村。
白天也需要开灯的单间,堆满了朋友P和我的行李。
“咱们真是越混越差呢……”我苦笑。
“至少暂时有个窝,你看看那边城中村拆迁,市区房租贵的吓死人,市区一个月房租够这里住上3个月……”P憨厚地笑了笑。
“是啊,可是就这么点工资,仅仅是够生存啊……”
“那就看你怎么生存了,工资是不高,可是我们还能奋斗啊。你看看医院的人,有钱的,没钱的都是一副愁容,只要身体健康,奋斗起来也有劲啊!”P安慰我同时也在安慰着自己。
“恩,大不了逃离这座城市,回老家卖西瓜。”我笑了笑。
“哈哈哈……好……”朋友P也被逗笑了,“活人还能被饿死。安心,安心……不要太浮躁。”
“至少我们还没到住地下室那一步,再坚持坚持吧,凡事不顺的时候说明你处境正要发生转机,只要不放弃,还能更坏到哪里去?”
青春不就是这样。
正如那位和蔼的房东大叔所说:“我们也是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年轻人,不要急!”
我相信我还会搬家,我相信我再也不会搬家。
青春不就是看着街头上漂亮妹子的男孩;青春不就是看着橱窗好看衣服的女孩。
青春不就是一场淋得浑身湿透的大雨;青春不就是等待雨后彩虹的间隙。
青春不过是一顿大家AA制的聚餐;青春不过是一间朋友合租的单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