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来准备写个小连载的,结果看到电视上在放《延禧攻略》,想起当初追剧时一直说要写一篇傅璎的番外就动笔了。不管怎样,傅璎女孩永不言败!」
1
大婚那一日,紫禁城下了第一场冬雪
一袭红装的喜塔腊是很美的女子,冬雪之下,妆容妍丽,眼角依稀有无垠的桃花色,乍一见,诚然是个美人。
可这天下的女儿如此盛装之下,约莫都是这个模样,他望着天地皆白,陡然问了一侧的海兰察一句:“我依稀记得,姐姐如此盛装时也才十几岁。”
海兰察一早来贺,听得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也有些懵,却也讪讪:“皇后娘娘为四海之母,这天下谁家姿容能越过你姐姐去?”
当然是有的。他陡然笑出声,下一刻却有些苦涩,那姑娘眉眼常年冰雕雪覆,心肠冷硬似万年不化,若有幸得见她桃花春色,红妆十里,说不定是真的能艳冠紫禁城。
从前都说高贵妃艳压后宫,他倒不以为然,这样刻意照耀的美丽实在无趣,就连姐姐身边叽叽喳喳的明玉都要可爱动人多了。
2
“少爷,您该入宫谢恩了。”
一句“少爷”惹得他猛然回头抓住来人,却见得他的新婚妻子陡绽喜色,倾身前来,眼波盈盈。
他不露声色地放开来人,低声呵斥:“我是富察家的嫡子,户部右侍郎,你是抬了旗的人,又是福晋,该依礼叫我一声大人。”
尔晴俯身告罪,却暗暗攥紧了手心。
入宫的时候,雪已经积得半尺厚,他的福晋走路不稳,暗暗攀上了他的臂,他望着银装素裹,却没有笑意。
3
她在辛者库收拾杂物,可别冻着才好。
刚入宫门拐了弯,便看得一个小小身影,旁人或许不认得,他却陡然如遭雷劈——她在干什么?!
“奴才罪该万死!”
“她为什么磕头,谁又在苛待宫人!?”
他怒不可遏,却见得身边的太监陡然跪了下去:“富察大人可千万别这样说,这是皇上的旨意,这贱奴触怒龙颜,而我皇恩慈这罪人不死,只教她雪地行叩十二时辰便可,大人说是苛待,实在……”
“好了,是本官失言。”他笑意皆无,她的腿哪里受得起这么跪,真满了十二时辰,便成了废人了。
“大人,”尔晴轻轻扯了他的袖,“皇上还等着……”
“知道了。”他深深看了一眼来人,低头对小太监交代了几句,命他赶紧去找袁春望帮忙,哪怕递些热水去也好,这才去往乾清宫。
而他们在乾清宫站立许久,却听得皇帝说不必谢恩,他便头也不回地往长春宫去了。
4
那一日一夜,他在夜雪中站立许久,海兰察吊儿郎当拎了酒来看他,见他肩雪之厚,也苦着脸调笑他:“以前觉得你行事潇洒,天地在握,满是风流飒沓,怎如今娶妻后越发像个孤家寡人了?莫非你要告诉这天下人,这肩雪厚重如铁,却也未曾压垮你富察大人的铮铮铁骨?”
他笑了笑:“总不过是些风雪,你这倒生了一篓子感叹酸化,莫不是也有佳人在心了?”
海兰察长叹一声,灌了口酒,将坛子扔给他,望着白雪微笑:“皇后如今身侧那位明玉姑娘,看着倒也像这雪景皎洁。”
他见海兰察一副为情所困,倒也好笑,酒香沁人,他大灌一口觉得周身暖了许多,而昔日那番畅意也回来了不少,侧身畅快然拍案,案上宝剑铮然入手,他哈哈大笑,剑指天地,对海兰察朗声道:“你我久未比试,我今日倒要看看你是否有所退步。”
海兰察金刀在握,眉眼间便有睥睨傲气,与平日里截然不同:“臭小子!那要让你失望了!”
5
魏璎珞回长春宫后,仍是偏爱素色,他几次入宫去,都舍不得移开目光。
“少爷来了,”她眉眼都是淡淡的,语调也是淡淡的,“奴才这就去通禀。”
“等一下,”他低声叫住她,却见得她脚步一顿,却也没回头,头也不回地往内阁里走,他三步并作两步抓住她,“你等一等。”
她转过来,一脸的恭敬:“大人,这不合礼数。”
他一顿,仿佛想起多年前。
小姑娘一蹦一跳,像个最天真烂漫的女子,仿佛自小生在大家闺中从未受过风霜侵蚀,偏偏眼底积雪万年不化,却又便要作出一副截然不同的模样,看的他心底发笑,却也深觉有趣,只管看她装疯卖傻下去。
岂知这一看,便入了尘相,在这两汪银雪里长醉不醒。
而如今她是装也懒得装了,寒江冰雪覆上了脸,对他是万古难化,他一怔,放开了手,可魏璎珞走了两步,却又再次停住:“少爷,天最近愈发冷了,夜路难行,您路上小心。”
那一日的雪状远胜今日,而你却愿意跪着走了八个时辰也不愿来告诉我你心里没有我,便凭着这份磊落,我日日夜雪刺骨又有何妨?他轻声:“知道了。”
6
那一夜他与皇后谈至几近宫门落钥才离宫,冬日里天黑得早,偏偏长春宫至西门的宫灯坏了好些,余下的又被风雪吹得忽明忽暗。
他在雪中慢行,竟蓦地笑出声来,也不知是皇后讲的近日的趣事,还是因为她那句“路上小心。”
走了几步,前路实在暗得看不清,他没带火折子,加上独来独往惯了,也没抽个小太监在一边掌灯,心下叫苦,却听得后面隐隐有脚步声,他警惕心骤起,拔剑便指,却在转身看清来人的一瞬弃剑于地。
她俏立冰雪,素衣净面,见他拔剑面无惧色,而掌中一盏宫灯依旧被护得很好,足以为他照明前路。
“少爷爱独行,此番多半未有随侍,奴才为您掌灯。”魏璎珞俯身,言语一如往昔。
他站着许久,陡然开口:“这二十余年,我一直觉得世间最美的女子,该是我姐姐。”
她未搭话,仿佛料定他还有后文。
顿了顿,他又道:“直到那一日,我满脑子都在想,若你能一袭红装,说不定可以与家姐媲美,而直至此刻,我才确定我想得不错。”
“富察夫人亦是妍妆美人,大人是有福的,”她声音几不可闻地有些颤,“奴才为少爷带路。”
他却径自拿过宫灯,一手握上她的柔荑:“你抓紧我就好。”
她眼睑一颤,轻声道:“奴、奴才,抓不住大人。”
傅恒闻言一窒,是了,这话原是我说的不对,事到如今我如何让你抓住我呢,分明是我没抓住你,是我放开了那双手。
他抬头望望天,仿佛真的只是在说这雪路难行:“那我抓住你吧,否则便要迟了。”
而她却径自转身走了:“那奴才便不拖累大人了,大人便快些离去吧。”
他没有去追,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
“你真的决定一辈子和她做路人么?”皇后的问话还在耳边。
当然不,我会守着她,一如我曾经所言那样,他合上眼,任雪落肩头。
这雪,下的是愈发轻狂了。
7
大军逼近,皇帝历声而问 : “谁!告诉我,谁愿去代替讷亲!”
满朝文武跪拜下去,无一人应声。
皇帝劈手砸了手边的茶杯。
“皇上,臣愿去!”
众臣看过去,是傅恒。
皇帝问 : “傅恒,你有信心吗?”
傅恒再拜 : “臣愿即刻领兵出征,若不退敌,绝不还朝!”
皇帝盯着傅恒,眼里深不可测。良久,他开口道 : “好,好,傅恒,朕答应你,若你退敌,朕便许你一件事。”
傅恒眼前一亮 : “陛下当真?”
皇帝眼底沉沉 : “君无戏言。”
8
两年后,傅恒纵马急行,喜悦快要从眼眶里溢出来,他胜了,击败了来势汹汹的敌军。
皇帝在养心殿等他,见他一身风尘,便摆摆手 : “先回去见你额娘吧,走了这么久,她定想你了。”
傅恒迟疑了一下,便谢了恩往外走,他想,不急,他已经回来了。
“对了。”皇帝叫住快要跨出养心殿大门的傅恒,“你的福晋去世也快一年了,朕为你新选了婚事。”
傅恒一顿,转身谢恩。
富察府红绸缎带,他心情沉重。他想,这次又是谁呢?是新皇后的侄女,还是刑部侍郎的女儿?他握着剑,穿过一边忙碌着一边向他问好的下人,转过垂花架,栀子花香扑了面。
他怔住。
眼前的人笑意盈盈。
“少爷,欢迎回家。”
怪了风雪,今又怪春光,刺得他几乎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