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里每一位亲人离世,家人似乎都以无法好好活下去的方式纪念和忠诚于死去的亲人,但是却缺少一个重要的过程,即面对和接纳失去亲人这个事实,内心永远的缺失感产生系统性失序,活着的人都没有力量和勇气好好活着。
1.姑姑因蛔虫病不治而亡
爸爸常常说起他上小学时,他的小妹妹身患蛔虫病,爷爷奶奶找医生看病吃药后,蛔虫从小妹妹口鼻爬出,不治而死,爸爸常常因亲眼目睹年幼妹妹悲惨去世而叹息。
2.爷爷饿死在异乡。
不知道是不是无法面对子女的死亡,爷爷离开家出去讨生活,就再也没有回来,三年自然灾害时饿死在他乡。
3.大哥意外窒息死亡
妈妈夜里熟睡压住大哥,生下来只活了几十天的大哥窒息而死,当时人们迷信,觉得只活了几十天的大哥意外死亡是不详之兆,家人们让拾荒老人把大哥带到离家远的地方草草埋葬。也许是因为内心深处愧于面对大哥死亡,父母无法好好活着,常常吵架打架,有时激烈争吵中,爸爸痛苦地说“要死人了”,这就像一句咒语在家族里延续。
4.妈妈重病死亡
小时候,妈妈有了身孕,她问我是否想要个小弟弟或小妹妹,我说:“想”,但是不知为什么,妈妈最后选择了堕胎。现在想起来,不知妈妈在堕胎过程中,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挣扎。
我六岁时,妈妈身患癌症,为了去上海看病长期住院治疗,爸妈将我和哥哥分别寄养在不同的人家,我们从小就品尝了寄人篱下的滋味。我十三岁时,妈妈去世,我和妈妈没有好好告别,幻想着妈妈没有死,幻想着妈妈有一天会来看我,带我一起离开,就像“忠犬八公”那样,我开始了长达四十年的漫长等待,等待有一天妈妈奇迹般出现在我面前。
舅妈说,妈妈去世的那天晚上,我在梦里哭泣。家人们认为死亡是不吉利的,避之唯恐不及,妈妈去世后,全家福照片里,妈妈被剪掉了,成了照片里被剪掉的那个洞,可是在心里又怎能轻易剪掉呢?我看着那个洞好难过。
5.后妈重病死亡
妈妈去世后,爸爸娶了第二任太太。同父异母的妹妹十二岁时,我的后妈因重病死亡,妹妹重蹈我当年十三岁时失去母亲的相似命运。
6.我的四次堕胎
家排个案中,我不愿意承认我有四次堕胎经历,感到身为父母对孩子不负责任的羞耻。个案结束拥抱F代表时,恍恍惚惚想不起来她代表谁,我问旁边的伙伴,F代表谁?她说代表我的堕胎的孩子,我才意识到“他们”来过。
四次堕胎,我利用节假日迫切地想要迅速解决“问题”,一个人偷偷去医院把他们处理掉,接着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依然正常上班,羞于向单位光明正大请产假,害怕单位人知道真相后如何看我、评判我,我只在意自己的面子和形象,对四个孩子失去的生命麻木到无动于衷。对孩子们来说,与其有个不靠谱的妈,死亡可能是更好的选择。
7.“咒语”情景再现
老公在女儿高考前夕,向我提出离婚,女儿绝食反抗,离婚一事不了了之;最近和女儿的男朋友第一次视频,老公再次告知女儿和她的男朋友,说迟早要和我离婚,我气得和他大吵,脱口而出“要死人了”,说完惊呆了,为什么我和爸爸吵架时说的“咒语”一模一样?
活着的人因没有为离世的亲人身前做些什么、挽回他们的生命而感到罪恶与内疚,封闭麻木自己,必然因回避和忽视而付出沉重代价—— 时空在那一刻停滞不前,身心在那一刻被封印。
没有勇气而回避亲人离去的事实,感受不到痛苦,变得退缩、封闭、麻木,违背了家庭系统排列的整体性法则,只有真正面对、承认、接纳亲人的丧失,在心里给失去的每一个亲人一个位置,内心才能完整,才能真正获得好好活下去的力量。
今天是妈妈的忌日,四十一年前,我觉得被妈妈抛弃了,母女之间缺少一场叮嘱与告别;四十一年后,妈妈在天之灵终于可以放心安息了。
妈妈,下辈子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