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女孩儿们争相穿上心仪的连衣裙,当便利店的冰柜前围满了放学后的孩子,当熙熙攘攘的夜市摊里飘来西瓜冰浆的清香,记忆中,童年生活在小厂子里的夏,便是这样甜甜地,悄然绽放了。
公园里的荷塘是夏日里我最爱的去处之一。虽有了些年岁,密密匝匝的爬山虎已织满了荷塘边老朽的泥墙,但不可否认,那儿承载了无数孩子的活力和欢笑。
荷塘实在是小,却有两座桥。一座由大大的荷叶状石板相连而成,一座由错落的小石墩搭就。荷叶桥上的经脉花样已被风霜模糊了雕饰,出现了许多小水坑,孩子们便拿着家里自制的小网,蹲在池塘便捞蝌蚪。捞起来往那小水坑里一放,几个孩子围作一圈,便可以痴痴地说笑一个下午了。
“这只是妈妈。”
“那只小的,活蹦乱跳的,一定是娃娃。”
“它们在做什么呢?”
“在找爸爸……”“不!肯定是找吃的。”
“那我们把它们放回池里吧。”
“好。”
我们赤着脚丫,卷起裤边,俯身在荷叶桥上,蝌蚪摇头晃脑地在水里欢愉畅游,好像有享不完的快乐。灼灼菡萏在池中央亭亭玉立,田田荷叶懒洋洋地躺着晒太阳。夏季的日光明媚娇艳,映得波光灿亮如繁星。夏季的荷塘馥郁恬适,装满了小蝌蚪和孩子们的童真呓语。
小蝌蚪长出了脚,我与伙伴的欢乐天堂也逐渐转移到了公园荷塘旁的游泳馆。游泳馆虽只有简单的两个一深一浅的露天泳池,却是生活在小厂子里的孩子的夏日圣地,是不论烈日炎炎,也不论刮风下雨,都必在水里撒欢一番的。
我常与三五好友相约在那玩耍。男孩女孩间的第一缕懵懂的情愫便是在泳池里肆意发酵的。女孩们穿着绚丽的印花泳裙,干净明媚的如花笑靥和黝黑浓密的如藻长发,在水中涤荡得越发清纯可人。男孩们赤裸着胸脯,宛若游龙般地在水里遨游穿梭,好不矫健快活。
我是热爱那方小小的泳池的,因为那深藏着浓郁的青春气息。
还记得一次我刚上了岸,未及站稳,便被不知哪来的一股劲儿给猛然推入水中,会水的我在一阵慌乱中也不免咕嘟咕嘟地呛了几大口水,汩汩地水流在我耳边疾驰,我急忙扑棱浮出脑袋。只见岸边正站着那个曾经给我告白过的男孩子,碧蓝的水波粼粼生辉,阳光如甜蜜的西瓜汁徐徐倾洒。
“对不起,对不起。”他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后在岸上手足无措地道歉。见状,我的怒气便不觉消了大半,我嬉笑着上了岸,也将他推入水中,他笑了,大家都笑了。
泳池里的夏日过得是那样的快,快到未及晃过神来,生活在厂子里的孩子们便纷纷长大毕了业,去往更大的城市寻找未来。而那日在泳池里见的最后一面的男孩也和泳池里的青春痕迹一起,幻化成了回忆里如盛夏般美丽的一笔。
童年的夏,好像离不开水,长大后,离开了那个生活了数十年的小厂子,好像也爱一个人在炎炎夏日到湖边游泳玩水。只是从一群人,变成了一个人。
一个人,静静地,看远方水天相吻的弧线上沉沉西去的夕阳。
一个人,渐渐地,走向远方,走进了更大的天地去栽种梦想。
一个人,慢慢地,度过他乡的夏,捉摸着甘甜又青涩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