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亮野
图/源自网络
1
一开始我们都是一样的，后来，才开始变得与众不同。这种改变，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这种过程，我们通常把它称为人生。
破旧的手提包被他死死地夹在左侧腋下，在拥挤的火车过道里与人碰撞多次也没有变换位置。右手也并不闲着，提了红色的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的是他一路上的吃食——一桶泡面，两根火腿肠，一个不知道在哪家餐馆买来的油腻腻的鸡腿。
把右手里的塑料袋换到左手里，他的右手又伸向胸前，在外套的口袋里摸索着。口袋里的杂物太多，他应该是摸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一股脑全掏了出来。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张红色的火车票，褶皱着夹在一堆零钱里。
用手搓了一搓，把火车票搓出来一些。向前一探头，他用嘴咬住了车票。零钱又被他放回原先的口袋里，火车票被他从嘴里取下。他又确认了一遍自己的座位，像是三分钟前上火车时记下的那个座位并不是自己的一样。
“师傅，让一让，给我过一下！”
“欸…好，好！”
他惊恐着让到一边，竟然忘了自己的座位也还在前面。等他反应过来之后，已经又有两个人侧着身子走到了他的前面。他急忙跟上去，那副样子像是若别人又赶在了他前面，他就会失去座位。
但是从他手里攥着的那张车票打上“刘建军”这个名字，就已经证明了他坐这趟火车时会有一个属于他的座位。
刘建军看到了他的座位——是双人座，但是让他觉得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座位靠近过道。他想要坐在靠窗户的位置，那样晚上睡觉的时候会舒服一些。
“先坐在靠窗户的位置吧！一会儿人家要是要跟我换回来，我再还给他。要是他不说，自己就坐在这里。”这样想着，刘建军就挪动了他的屁股。
他看到对面坐在靠窗户位置的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人看着他，这让他有些脸红，总觉得那个女人看出了自己心里的小九九。而且那个女人不苟言笑的样子让他有些害怕，他怕那个女人会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嫌弃他的邋里邋遢。
那个女人却只是看了他两眼就把目光重新转回手机，原来只是他的行动引起了女人的注意，他本人并没有引起女人的在乎。这倒让他松了一口气。
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年轻小伙子坐在了属于他的座位上。小伙子像是一个学生，稚嫩的脸上还没有多少社会的气息。
刘建军不知道这个小伙子是不是自己现在坐的座位的主人。不过他知道，若这个小伙子不是，到时候必然会有人和自己说自己坐了他的位置，到时候他只要和小伙子说明便是。于是他又往里挪了挪，给小伙子留出更大的地方！
火车启动的时候，年轻女人旁边的位置也来了一个男人坐下。雪白的衬衣，合适的西裤，腰上的那条牛皮带也像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若不仔细看，这个男人也就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但是刘建军也不是白活了四十年，稍一打量，他就知道这个男人的岁数和自己差不多大。
刘建军年轻时候也以为自己会活成这个男人的样子，但是现实最后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二十多岁的时候他还敢挣扎，不过现在，他已经认了命了！
2
生活从来不会对谁有怜悯之心，要是以为在低谷里煎熬着就总会有转运的一天，那我更奉劝你注意山顶的落石。
她与其他人一样，与周身附近的人相互推搡着通过了散发着汗液酸臭味和其他不明气味的检票口。虽然一直试图着与别人保持距离，但是在那样拥挤的环境中难免与其他人接触到。
处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之中，使得她又憎恨起那个小题大做的主管与那个不知名的告密者。
“只是将公司的产品私自拿回家罢了，就不信公司其他人不这么干。倒霉催的！被人发现告密不说，那个王八蛋秃子主管竟然还因为这件事开除我。”心里抱怨着，她已经随人流挤出检票口来到火车站台。
车厢门口排了一溜人，她估摸着得有十几个。若是老老实实排队，必然又要在这大太阳下多晒个几分钟。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她径直走向了队伍前端将火车票递到检票员手里。
她注意到队伍里有一个人鄙夷地向她翻了一个白眼，但是她并不感到羞愧，反而十分得意地接过检票员递回来车票上了车。
车厢里空空荡荡，只有寥寥几个人试图寻找着自己的位置，她更为自己能够提早上车感到得意了。
“三十八”她嘴里嘟囔着，在狭窄的过道里穿行着寻找自己的座位。她看到了，是一个靠近过道的座位。狭窄的过道里人来人往，坐在那儿肯定少不了麻烦。向里垮了一步，她很自然地坐下，占据了靠窗户的位置。
一个夹着破手提包的中年男人在过道里张望着寻找自己的座位。那个手提包破的简直像是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一样，他竟然还视若珍宝。只看了一眼，她就把目光移到一边，再多看几眼简直要脏了她的眼睛。
“卧槽”她在心里暗骂，看着那个男人看过窗户边的座位号之后犹豫一下就坐在了自己对面。她假装把注意力放回到手机上，但是假如有人去关注她，定然能发现她完全心不在焉。
“被公司开除之后想要再找一个好点的工作也找不到，要是花钱没那么大手大脚就好了！李月那个女人也真是小气到家了，好歹一起合租半年了，竟然连一个月的房租都不愿意帮我垫付。现在就连回家也只能坐火车，连个卧铺都没钱买了！”
又有一个人在她的对面坐下了，她想不明白，那个小伙子怎么能那么坦然地坐在这个男人身边，就不怕被他碰到自己身上吗？
倒是她自己身边，许久没有人坐下。一直到了火车快要启动了，才有一个男人穿过过来坐下。这个男人让她顺眼多了，穿着十分得体，头发与胡子也修饰的十分干净整齐。
“要是能嫁给这种男人，生活肯定不会过得差。同样是男人，活成这样也好意思。”她看着对面，那个男人用小拇指掏耳屎，表情一脸满足。
3
年轻人的欲望与野心不能被轻易满足，否则他们就失去了对世界的兴趣！
他坐过很多次火车，从家上学校，从学校回家，或者因为其他的原因。但是没有任何一次像现在这样忐忑与激动。
与高中的恋人被两个不同城市的大学录取，这本来是让他觉得十分遗憾的事情，但是现在不是了。以她的脾气，如果他们两个在同一个学校，晚上肯定会要求各自回宿舍。现在，他有了机会。
轰鸣的列车将要带去的有他的思念。还有的，是他期盼的迈向成人重要的一步。他没思考过这样做是对或者错，只是觉得，自己想要这么做。
上了火车，他还一直精神恍惚，脑子里想的尽是今晚该如何把她也留下的法子。看到自己座位上坐了个人，他没有去说什么，只是在那个人旁边坐下。
只是，想起了自己父亲，他开始感觉到愧疚。父亲就像坐在他旁边的这个男人——老实，沉默，肮脏！
想着想着，他忘了自己刚才在想什么，只是现在心里又不可遏制地想着今晚会发生什么。
斜对面那个女人性感，火辣，漂亮！要是能把这样的女人弄到床上，一定是一件痛快的事。但是也仅限于此。
他的女朋友是没有这个女人漂亮，但是从不化妆。看到她的脸，让她感觉很舒服。不像这个女人，虽然乍看之下让他眼前一亮，却总是给他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一个成年男人坐在了他的对面，男人身上有一种上位者的气质，这种气质让他敬重又害怕。
4
生活之中有太多的事情不可预测，在这一点上，对任何一个人都是公平的！
公司经营不善，面对着即将破产的困境，他不得不低声下气地去乞求别人的援助。这种时候，却又收到了家里传来母亲病危的通知。
放在年轻时候依他的脾气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先处理好公司的事情。现在他却害怕了，那些曾经看似很坚强的人如今越来越苍老，老到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躺进了土里。
他自己也不再像年轻时那样精力旺盛，只是几天没有休息好，就让他疲惫不堪。四个小时的车程他也不愿意再开着车回去，反而定了一张回老家最早的车票。
太久时间没买过火车票，一心想着回家的他竟然忘了预留去火车站路上的时间。到了火车站，火车早已经离开了。
又买了最早的一班火车，检过票就去候车室等着。
像中了邪一样，通知检票的声音响了很多次他也没有注意到。还是一次抬头的时候看到流动的人群他才注意到自己要乘坐的火车已经开始检票了。
跟在人流后面上了火车，挤过拥挤的人群，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坐在座位上的他，如同病房的母亲一样，艰难地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