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机

        窗外,今冬第一场大雪覆盖的马路上,一排排汽车如蹒跚学步的孩童般缓缓前行,轮胎在每一次转动前都像做足了心理准备,带着些许的不确定与无奈,裹在车流中一下一下地蹭向未知的前方。

       小秋缩在姜黄色的甲壳虫里,耳边同事大姐对丈夫的数落和对路况的抱怨声不断地刺激着她本就脆弱的神经,车窗外的景色已经十几分钟没移动过了,前方的公交车离站台还有大概三十米,几位乘客趁着堵车的空档匆匆下了车,缩着脖子迈着小步在车流中穿行,成了小秋眼里唯一移动的画面。车内,大姐声情并茂地诉说着丈夫的粗心和自己的辛劳,小秋时不时地“嗯”一声以示对她的赞成或同情。大姐的左手随着声调的起伏在空中摆动着,右手依然尽职尽责地握在方向盘上,那双小巧的手被黑色皮手套包裹着,手腕处粘了一圈的绒毛,右手套上的小部分绒毛似是被烟灰烧掉一些,焦黑的痕迹突兀的显露着。睡眠的不足加上车内不流通的空气让小秋的意识逐渐飘远,大姐的抱怨成了背景音,一点点融入到周围的车笛声中。

       来到这个城市工作近一年了,依旧不习惯大街上汽车的轰鸣声和令人作呕的汽油味儿,每次穿过马路时,习惯性地先憋一口气,好像这样就能少吸一点汽车尾气,上下班时,宁肯选择绕远的小路也不走沿街的大道,求的就是那份短暂的清净。可能你会以为小秋是乡下来的孩子,没见过大城市,不习惯喧嚣与繁华,那就错了,小秋从小也是在城市长大的,虽不是现在的省城,但也算省里经济比较发达的城市了,父亲是知识分子,母亲是工厂工人,普通的家庭,平凡的样貌和才智,性格也是不温不火的,扎在人堆里找不着的那种。简历也没有一点特别之处,大学是最普通的一本,毕业后在家闲了几个月之后考到了省城的机关,一下子从家族中最默默无闻的孩子成了亲戚朋友眼中的“佼佼者”,可其中的滋味也只有自己最知晓。

        单位的工作说轻不轻,说重也不算重,大多数时候是忙活了一天,下班一想,却不知道这一天都干了啥:上下楼送文件?反复修改材料?印文件?到处找领导签字?到了年终总结的时候不知该如何下笔,忙活了一年,可是没有多少事是可以摆到桌面上的“业绩”,呵呵,这就尴尬了。小秋自嘲地笑了笑,眼睛瞟向窗外,车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缓缓移动了,雪花仍然不遗余力地飘着,厚厚的云层也没有要散去的迹象。

       “秋儿,给处长打个电话,咱俩今天肯定不能准时到单位了”,大姐提醒到。

        “好。”从包中拿出手机,说起来,处长的电话是最近才背熟的,虽说刚上班的时候就存在了通讯录里,但偶尔会有老同事问处长的手机号,不能每次都要拿出手机翻一会儿通讯录吧。刚按下通话键,大姐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哎呦,别打了,估计处长这会儿也在开车呢,发个微信说一声吧”,“嗯,也对”,小秋不露痕迹地迅速挂了电话。

        “霍姐,璐璐在加拿大快毕业了吧?打算回国工作吗?”小秋没话找话地问道,她知道大姐的女儿是她的骄傲,经常在办公室“抱怨”女儿在国外课业重,课外活动多,每次视频时都能看见女儿的黑眼圈。

        “快了,还有不到一年,你姐夫让她在国外多锻炼两年,有能力就留在那边。我可不想她留下,小姑娘家的,离家几千里地,多不容易,国外的月亮就比国内的圆?再说,在那边找对象都是个难事……”

        新一轮话题开始了,并且一直持续到单位。两人迟到了15分钟,但他们并不是唯一迟到的,一个老处长在过江的桥上整整堵了一个小时,迟到了50分钟。

        就在这一天要如往常一样波澜不惊地过去时,小秋收到了一条她梦寐以求的信息,“秋小姐,我是XXX出版社的编辑,您的写作风格我非常欣赏,我们目前正在策划一本书,希望您能成为这本书的作者,期待您的回复。”

        抬起头,北方六点钟的天空已经如墨一般黑了,洋洋洒洒的雪花在路灯的照射下缓缓飘落,小秋走在城市中最安静的街道上,任凭雪花飘落在头发上,望着周围住宅楼的点点灯光,内心是从未有过的平和。成长的无奈,感情的失落,工作的烦闷以及文字的梦想,在这一刻轮番涌上心头,最终,化作片片雪花融化在掌心。走进小区的超市,收款的大爷正准时收看天气预报,“来啦,闺女,今儿这雪下的可是够大的,晚上也停不了,大雪好啊,瑞雪兆丰年!哟,明天后天都是晴天!”

         伴着大爷爽朗的笑声,小秋提着购物袋,步伐轻快又坚定地走向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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