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朋友约上我去云南浪游了几天。他做生意赔了不少钱，正在郁闷萎靡阶段。
返程没有选择直达郑州，坐普通快车到武汉，虽然累点，可以边走边看，坐在靠窗的位置看沿途的山山水水，看隐藏在山窝里古老的蓝瓦宽檐的民房，还能节省路费。用朋友的话说，省了两箱二锅头。
其实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想去武汉看他的姨妈。
十几年没见面了，八十多岁的人也不知道老成什么样子了。朋友满怀歉疚的对我说，今年走背运，从大年三十就不顺。初一给姨妈打电话拜年都忘了。他说这个姨妈是老姊妹四个中最漂亮也最精明的一个。姨夫更精明，是厂里的业务员，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一米八的个头，深眼窝里塞得下鸡蛋。有次姨夫眼里迷了小飞虫，让姨妈给他拨出来，姨妈拿一个玉簪夸张的说，我先挽挽袖子。姨夫笑的流泪，小飞虫就被泪水冲出来了。年轻时候因为工作关系，跟随姨夫天南海北的迁徙，比候鸟搬家都要频繁。临近退休才定居到离武汉三十公里外的小城市。
离武汉还有大半天的车程，朋友就打电话给姨妈了。半晌电话才接通。是他姨夫苍老的声音。一番嘘寒问暖后，朋友让我帮他记电话号码。刚记了三位数，朋友把电话挂断，说，姨妈有病去武汉住院了，我直接去武汉的医院看看她，不去她家里了。姨夫也真是老了，明年就九十岁啦。还有点偏瘫。电话记不住，说去找号码薄，半小时后再打过去。
约莫一个小时后，朋友拨通电话，我也打开手机，准备记录。朋友一边复述，我一边打数字，结果让数学没学好的我乱了手指，先是说7023，又说是2623，又说7603，反复五六次，才确定2063。
我说你姨夫是搞密电码的吧？他不理我，照号码拨过去，空号，仔细看，差一位数，埋怨我，
你小学二年级没毕业吧？十一位数都记不好。
又给他姨夫打过去，再念，又是反复几次，我用尽了小学毕业生的智力，凑够了十一位数。
电话拨通，被告知已停机。朋友无语了。盯着手机，喃喃自语，老糊涂了吧？电话号码都会念错。我说，不想让你去了吧，也许不方便见你呢。
朋友说八十多的人了，身体一直不好，说没就没了，下次不知道还能不能见上面。
他又拨通舅舅的电话，他舅舅说，姨妈已经住院一个星期了，病情不太好，是淋巴癌，她大儿子把她弄到武汉，正在化疗。又说了两个号码，姨妈的和表哥的
朋友看号码，果然不一样，我记的183现在是138，后四位是7536
我说你姨夫唱的是哪一出戏呀？孙膑戏庞涓？
朋友再一次崩溃。电话拨过去三遍，无人接听，打表哥的电话，嘟嘟嘟三声，对方挂断了。又问舅舅号码准确吗，舅舅说你晚上再打，如果再不接，你就别去了
晚八点，从武汉下车，先找宾馆住下，顾不上洗去风尘，朋友就开始打电话。如前一样，无人接听。另一个正在通话中。
我洗完澡出来，朋友还在发呆，一手拿电话，一手捏着烟屁股，垂头丧气，活脱脱一副吃了败仗的兵痞形象。
洗澡去吧，呆子，你姨夫老奸巨滑，给你唱了一出智斗，他知道你今年生意亏了不少吧？人家不想接待你这个商场败将，怕你去借钱。
朋友一脸的茫然，幽幽的说道，我怎么会去借老人家的钱。都怪我平时联系太少，十几年了一次也没看过她。能怪别人吗？这回不见怕是再难见面了。
我说，要不用本地的电话打过去试试？
朋友摆摆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都会有为难之处。还是别用猜忌之心去验证亲情吧，有些事不要太明白的好。切记难得糊涂。
